从埃里奥特王返回军营,就窝在华丽大帐里没出来过。
中间他还叫卫兵抬了一大桶热水进去,然后呵斥屏退所有人,看样子是在泡澡,而且情绪不大稳定。
众将聚集在附近议论纷纷,都不明白国王只是出去走了一趟,回来为何要拼了命地清洁身体?看他身上衣服并不肮脏,不像掉进泥潭粪坑的样子。
中饭埃里奥特没吃,也不见任何人,来商议军情的将领急得原地转圈。
直到天色渐晚,红日西斜,国王大帐终于掀开,卫兵开始呼喝着让众将觐见。
大伙进去之后,躬身行礼,退到一旁,谁都不先开口,因为埃里奥特明显神色不善。
对于这位比任何女人更漂亮,却比任何男人更残忍的国王,已经没人敢于失言触怒。
埃里奥特仍以标志性的慵懒姿态窝在软椅上,这回没有埋头修剪指甲,而是拿冷冽目光扫视众将,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直看得所有人神色紧张,大气不敢透,他才微笑起来。
“晚饭都吃过了?”
众人点头。
他继续微笑: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都吃饱没有?”
“吃饱了!”大伙见国王变得亲切,神色也都渐渐放松下来。
只有一位猛然警惕,高声喊道:
“我没吃饱!因为陛下已经下令,粮食限量供应!”
这人的发言提醒了众将,大家连忙改口,纷纷表示自己其实没吃饱,之所以顺口说吃饱了,只为不让陛下烦心。
可惜晚了,几分钟之后,士兵们就见到主帅大帐门外站了一排将领,个个弯着腰抠自己喉咙,刚吃下的晚饭吐了一地。
在埃里奥特王的监督之下,谁都不能偷工减料,一直抠到只剩酸水可吐,国王才捏着鼻子从众人面前走过,细细打量呕吐物。
凡是吐出食物较少的,国王逐一拍肩给予勉励安慰:
“你很诚实,对得起我的信任,更值得士兵信任!”
而那些违反限量规定,晚饭大吃大喝的,则只能面对埃里奥特冰霜般的冷酷:
“我军补给断绝,士兵限粮,你们身为将领,不能与部下同甘共苦,还有脸带兵?都收拾行李滚蛋!”
不仅如此,埃里奥特还宣布,这几名涉事贵族,不但解除所部指挥权,而且全部剥夺约定好的战利品,也就是征服哈维兰帝国之后的新封地。
单单滚回家不算坏事,起码免除了战死沙场的危险,被国王夺去军队也不算大事,只要封地和领民还在,随时可以再招募,但失去“战利品”可要了他们的命!
就为了这场战争的丰厚回报,他们出兵出钱出粮,耗费了大半身家,新封地位置也令他们唇枪舌战费尽口舌,是众多贵族的妥协成果,怎能被年轻国王一道命令就给剥夺?
一名费雪贵族终于无法忍耐,指着国王怒吼:
“埃里奥特,你个变|态娘娘腔!这王位怎么坐上的,你我心知肚明!既然你过河拆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看你一个家族,能否对抗全体贵族!”
吼完之后,他转身就走。
为了防备国王报复,他立刻抽出利剑,呼喝自己卫兵聚拢护送,快步奔向嫡系部队的营盘。
其余人不声不响,默默转头看向埃里奥特。
人人都知道,国王不会善罢甘休,但那位贵族手下也有上万士兵,背后势力更是强大,一旦双方撕破脸内讧起来,无需帝国发起反击,联军就要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自己在中间如何选边站队,似乎更是个大问题。
然而埃里奥特看起来不急不恼,只幽幽轻喊一声:
“老师,有人不听话!”
这语气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向大人告状。
国王身边那位被称为“老师”的战宗高手从未露面,但哪次告状都会立刻生效,现在也是一样。
耀眼红光从军营上空一掠而过,速度快到无法看清,似乎那人影还有些模糊透明,其肩后的灿烂光翼却无人不识,这就是战宗的标志!
红光一闪而逝,来得快,去得也快,“老师”惊鸿一瞥,又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如泥塑般震惊呆立,几秒钟的寂静之后,刚刚翻脸的那位贵族“扑通”倒地,一颗头颅“咕碌碌”滚出几米之远。
他身边的卫兵倒是毫无损伤,都怔怔地看着主子暴毙,不知该如何是好。
埃里奥特面向全部士兵,厉声高喊:
“我军补给断绝,口粮不得不限量供应,但从今天开始,只要士兵还不能吃饱,我本人就再也不吃任何食物,所有人见证,我会饿着肚子指挥大家,直到攻占塞斯涅克,夺取存粮!”
说到这里,国王刻意顿了顿,加重语气:
“届时,我允许全军屠城三日,自由劫掠!”
士兵们愣了一秒,然后就全体疯狂欢呼:
“国王万岁!国王万岁!”
十几万大军不可能全都听到国王的宣言,但消息会迅速传播,全军士气必然振奋。
连那名被杀贵族的嫡系部下,现在也都涨红着面孔狂呼“万岁”。
埃里奥特转向将领们,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微笑问道:
“假如贵族联合反对我,是不是很可怕?”
“不,不可怕!我们都支持陛下!”
“贵族们如果真的联合起来,其实非常可怕!”埃里奥特从每个人面前走过,饶有兴味端详着他们的表情,“但我更好奇的是,任何联盟都要有头领,谁来领头?谁敢领头?”
“没人敢!背叛国王者,死!”将领们一脸忠心耿耿。
“哈哈,但愿你们心口如一。”埃里奥特信步走入大帐,“来,开会吧!”
众人这才抹了一把冷汗,跟着国王进入帐中,围在桌边开始例行作战会议。
“众所周知,敌军一共分为三个集团。”
埃里奥特敲了敲桌面上的沙盘,手指落在东方七十公里外的帝国西进军团。
“这是敌方最庞大的一支人马,号称八万人,但他们一直犹豫徘徊,不敢过来和我们决战,这是为什么?请我的参谋告诉大家。”
一名参谋军官直挺挺走来,敬礼,然后开始发言。
其实无需再听,大伙早就知道,帝国皇储弗兰克的部队都是动员兵,从十几个贵族封地临时征集拼凑的农民,盔甲不齐,武器奇缺,士气低落到每天都有人逃亡,现在实际兵力不足七万。
等到参谋发言完毕,敬礼退开,埃里奥特笑嘻嘻看向一名扎兰王国将领:
“你们扎兰重步兵有四万人,如果都带过去,能不能打败弗兰克?”
那名将领哪敢有丝毫异议,立刻挺胸高喊:
“没问题!势必全歼敌军!”
“勇气可嘉,但不要吹牛!”埃里奥特伸手在那人肩上温和一拍,却吓得对方全身一抖,“重步兵跑不快,敌人四散而逃,你追得上?如果追不上,何来全歼?”
“对不起,陛下,我会尽量,那个,尽量多杀!”
“我不想听什么尽量,太模糊!我要的是精确!”
埃里奥特表情变得严肃,从沙盘上拔起扎兰重步兵的标志,瞟了那名将领一眼,继续道:
“明天一早,你就率军出发,在这里……给我盯住弗兰克,把他黏住,不要让他跑了!等我完成塞斯涅克之战,会带着轻步兵和骑兵来和你会合,那时,就可以全歼敌军,赶尽杀绝!用敌人鲜血灌溉大地,让同盟威名震动天下!”
随着埃里奥特的凶狠话语,那标志被狠狠插在塞斯涅克城东二十公里处。
“是!”扎兰将领猛然立正,果断领命。
“好!”埃里奥特随手一拨,将代表弗兰克大军的标志击飞,“这个集团暂时不用管了,让我们来看看塞斯涅克!”
参谋军官踏上几步,又开始报告敌军塞斯涅克集团的详情。
塞城驻扎着哈维兰帝国最后一支精锐,由皇家军事学院教务长菲利普侯爵统帅,总兵力多达六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