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排重骑兵放平长枪,拉下面罩,蹄声隆隆,犹如一面移动的铁墙,气势相当吓人。
但他们遇到了瀚海骑兵一样的问题,就是一排骑兵打一人,迎面对冲,错鞍而过那一瞬间,无论队形多紧凑,真正能对常乐动手的最多两三人,其余的都在看戏。
一名骑兵腋下夹|紧枪柄,枪尖直指常乐前胸,借助两马迎面冲击之势,怒喝一声,身体猛然前倾,以便在长枪贯穿对手铠甲时保持重心。
可他一番心思全都白费,身穿亮银重甲的常乐忽然从他眼前消失,只剩一匹无主的骏马,喷着响鼻从他身旁掠过。
这名骑兵按着惯性继续前冲,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敌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难道落马了?
他低头一瞥,也没见到地上有人。
敌人穿着那样的重甲,难道还能跑跳腾跃?
短短一秒钟,年轻的骑兵心头闪过无数疑问。
紧接着,他的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啊?”吃惊的骑兵猛然回头,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体重重摔到地面。
“眼前一黑”不代表死亡,尽管常乐的确想杀他。
骑兵不敢相信的事是真的,常乐果然腾空而起,这与他身穿多少公斤的重甲无关,踩着马镫很难发力也无所谓,甚至无需借助“狡兔之魂”跳跃,直接一个空间折叠,就已出现在骑兵背后,坐在马臀之上。
这种重骑兵的马鞍都有弧形靠背,帮助持盾握矛的重甲骑士保持平衡,特别是高速冲击敌阵,长矛刺中敌兵时,那股强大反冲之力,若无靠背支撑,很可能令骑士从马屁|股上滚下去。
由于有马鞍靠背阻隔,常乐便选择攻击对方脑袋,在恶作剧式拍肩之后,立刻抱住其头部一拧。
预想中的颈骨折断声却没有出现,对方头盔太松,这一下只将桶状头盔拧了半圈,那条为双眼视野保留的细缝也转到了后脑勺。
骑兵眼前一片漆黑,头盔里传出他沉闷而慌乱的叫喊,两手在空中乱挥,长矛盾牌都扔到了地上。
常乐气得发笑,也就没了杀人的心思,将其往地上一推,改骑这匹铁甲战马,向着其余骑兵追去。
费雪骑兵也发觉了这个对手不寻常,指挥官下令抛掉长矛,拔剑在手,放弃高速对冲,列阵包围挤压敌人。
如此决策很正确,常乐这样具备相当实力的修炼者,受到普通士兵最大一次威胁,就是那次帝都内“血战长街”,那密集步兵方阵的包围,那无数长矛的四面撺刺,令他至今心有余悸。
毕竟再高明的斗士也是血肉之躯,也只长着两根胳膊。
然而,费雪指挥官要实现自己的意图,有个重要前提,就是手下人来得及列阵。
常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匹马单剑冲入敌群,一阵砍杀越发加剧了敌军的混乱。
“你是什么……”指挥官厉声喝问,却只喊出了半句,后面的话连同头颅一起被截断。
这位高达2级战师实力的军人,也是一名合格的骑士,可惜常乐拥有战灵级的力量,还加持了“圣灵庇佑”,此刻状态在整个东大陆都没有多少对手。
费雪骑兵战斗意志比较一般,失去了长官之后就开始混乱溃逃,这样没头没脑地瞎跑反而令常乐头痛,因为每次追杀到一个,都会与其余敌兵相距更远,完全做不到全歼。
最终战果,消灭骑兵三十多人,其余敌人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重骑兵跑得不快,持续奔跑能力不强,可毕竟也是骑兵。
而山上被围的近卫军残部,在常乐处于胜势时就已欢呼着冲了下来,也没等他下令,自动就去抢夺无主马匹,还要在敌兵死尸身上踹几脚泄愤。
其中一人骑马而来,到常乐面前敬了个礼:
“多谢阁下救援!请问……”
刚说半句话,他猛然住口,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扑到常乐鞍旁,将他的大腿一把抱住,像小孩一样哭喊:
“老大!是你啊老大!呜呜呜……”
常乐连忙下马,端起对方的脑袋,借月光细看,这才惊呼一声:
“维克多!”
竟是一位老同学,当初睡在常乐斜对面的上铺,在五班排名靠后,人也低调。
这人惟一令常乐印象深刻的事迹,就是在夕晖森林那次对抗演习,他已被贵族子弟打倒,在地上拖行着,仍然死死抓着属于五班的战利品不放。
也正因为他被人打得凄惨,常乐才下定决心开启“魔鬼特训”,让同学们更快成长。后来维克多实力的确增强不少,可别人进步更快,他还是吊在末尾。
维克多哭喊着:
“老大,离开你我们才知道,跟着你百战百胜,离开你就事事不顺!”
“哭什么?别像个娘们!”常乐很不耐烦,吼了一声。
可维克多哭得止不住:
“太惨了!太惨了!杜克死了,布雷迪死了,卡尔也死了……老同学不知还有几个活着的……”
听维克多报出一堆熟悉的名字,其中杜克还是常乐在班里任命的五个队长之一,他心中一痛,当然不忍再骂人,只好默默长叹,声音低沉地问道:
“还有谁活着,你知道吗?”
但维克多不太清楚别人的情况,边境战役打得乱糟糟,自始至终全军就没能列阵而战。
西线军团先是被人断了后路和补给,十几万临时招募的动员兵陷入混乱,公爵不得不下令撤退,途中又遭遇伏击,接着被敌军优势兵力压过来。
最后那一战完全不成建制,纵然训练有素的近卫军,也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大家没头没脑一阵乱打。
战役很快就演变为单方面屠杀,许多大贵族因为身穿重甲跑不快,当场战死或被俘,公爵则由艾格尼丝护送着撤离战场,不知去了哪里。
由于老同学的关系,维克多选择与杜克在一起,收容了来自各部的溃兵,一路且战且退,人也越打越少,杜克等人先后战死。
最后,就是维克多带着几十名残兵躲在山顶,由于敌军大批骑兵在平原驰骋搜索,他们已经不敢继续前行,同时骑兵不会登高,他们在山上相对安全,只盼熬到局势平静一些再说。
然而,山顶再怎么安全,也没有食物和饮水,他们还是得趁着暗夜出来找吃找喝。
结果敌人夜里照样也不放松搜剿,今天他们就与大队骑兵遭遇,步兵面对重骑兵冲击毫无抵抗之力,损失十几人才逃回山顶,手里没弓箭只能抛石头御敌,勉强保持着对峙。
可既然形迹败露,被人家团团包围,若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常乐的出现令他们起死回生,维克多已经格外狂喜,等到见面一看是“老大”,那自然百感交集,作为男人也要流泪。
他还代杜克转告了一句话,同时也是杜克的遗言:
“我对不起老大,如果你能见到他,告诉他,我很后悔,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肯定追随他到底,哪怕是做强盗!”
当时他们遭遇骑兵追击,杜克选择了独自断后,仗着个人实力够强,夺马厮杀,接连砍倒几十个敌人,直到力尽而亡。
就是在出击前,杜克留下了那句遗言。
常乐神色黯然,同时有些不解:
“他有什么对不起我?”
维克多一脸羞愧:
“其实我们都对不起你,在鬼哭山……”
当然杜克的“背叛”表现格外突出,甚至后来常乐在帝都被近卫军围捕,同学们商量着营救老大时,杜克也独持异议,为此还被萝拉殴打。
这次溃退之中,杜克曾经叹息,说他对老大的钦佩爱戴与同学们没有区别,只是自己太想升官发财,为了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不得不与老大拉开距离,划清界线。
但他成功毕了业,做了少校军官,最后却可能不明不白窝窝囊囊战死,与其如此,还不如当初追随老大,哪怕做个强盗都痛快。
常乐眼中含泪,勉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