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诡的一幕把二人差点吓出冷汗:紫玉令入水的瞬间,杯中艳红的血色居然笼罩在一片紫雾中逐渐淡去,黑紫色混沌里的玉,也好像流动的一股气似的,变换着淡淡的花纹色彩,真担心它随时会融在水中。但顷刻工夫,那杯中的茶水重又是青绿澄澈,能把每一片舞蹈着的茶叶睹得清晰比,仿佛新沏。
楚涛取出紫玉,对着光,惨淡一笑:“青莲生古渡,石崖枕碧流。逆寒双洲雨,斗转四星移……”
通了灵性似的紫玉令对着光居然映出了四句让人读不懂的诗。谢君和还没反应过来,这映出的字已悄然淡去踪了。
楚涛终于仰天而卧,默默地舒着双眉展着双臂,松弛之下,手里的紫玉令不觉已滑落于地,也不顾。似刚刚经历了苦战后的解脱,如释重负,眼角弯出惬意醉人的笑。
谢君和依然不解地拾起紫玉令,颠来倒去地翻转,然而那紫玉令又全然回到了入水前的沉静。简直让人怀疑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甚至重重掐了一记自己的手背,才觉不是做梦。“这石头还带妖术?”他着急地追问,而楚涛脸上的笑意渐渐暗淡了下去,似已虚弱到了极点。
“备纸……”他艰难地令道。[
谢君和奔向书桌前,唰唰唰铺纸,哗啦啦研墨,好一番手忙脚乱。等停歇下来,楚涛已略恢复了几分力气,撑起身子,摇晃着步子向桌边来。他拒绝了谢君和的搀扶,站定在桌前,提起最粗的那杆笔,稳了稳因乏力而颤抖不止的右手,嘴角勾着执拗的笑,痛苦,却不勉强。
笔尖如龙走蛇行,黑色的墨迹沉稳地落在清白如翼的纸上,延展出一片粗劲的笔画。一纸一字,他把紫玉令上的二十个字完整地记录下,铺开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风起,把一张张纸吹得满屋子哗哗乱舞,似数白衣女子在水墨里翩翩起舞。
“青莲生古渡,石崖枕碧流。逆寒双洲雨,斗转四星移……”他又默默念叨了几遍。忽然,见风拂纸页之态,灵光一闪般令道:“留下这些个字:莲、古、崖、碧、寒、洲、转、星……”
谢君和照他所言,取走了其他的字,他便坐在书桌前,面对着地上的八个字,静默沉思。
时间流逝,日头一寸一寸地在地上偏移而过。
他摇头坐到琴前,指尖流转出一片荡气回肠之音。或缠绵不绝,一霎时又铿然掷地,眨眼间又如柔声细语。谢君和木然地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耐不住性子满屋子乱窜,却就是等不到他的吩咐,把地上的纸重新排列成方的圆的有棱有角的各种阵势,依然不得线索。
琴声止住的瞬间,他几乎是跳到楚涛跟前:“有主意了?”
楚涛抬眼,仿佛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般歉意地笑:“把这些纸烧了,随后,你去凝香阁……”
失望的黑云顿时凝结在脸上。但也只能照做而已。
纸片投入火盆,倏忽间整个屋子明亮了一瞬,又黯然,紫玉令的秘密也沉默在了这黯然中。谢君和收起了紫玉令,风风火火地跨出屋子,早已忘了要说让楚涛静养之类的话。
只怕汪叔又该朝他发火了。
坐在阴影下的楚涛幽幽一笑,默默地自语:“古碧莲洲,寒崖星转……”
仿佛漆黑之中,一扇通往光亮的门突然打开,投射进万丈光芒。心底前所未有地明澈。江韶云苦心要寻的紫玉令,果然是指向了几十年前楚家的老根基:碧莲洲。如果江韶云提前有所防备,如果齐家早已牵扯其中,那么他们都必然知道,碧莲洲或许是揭开一切玄奥的唯一入口。然而这些事还不适合告诉那酒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