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诚看见水泱,面上有一瞬间的软弱闪现,又瞬间压下了,只低低唤了声:“太子……”
胤禔看了眼踏入亭中的水泱,起身拱手行了家礼,道:“水溶见过太子。”
水泱已几步走到胤禔和穆诚之间,对胤禔温言道:“溶儿不必多礼。”又拍拍穆诚的肩膀,“诚儿,这位是北静王世子水溶,比你年长一月。溶儿,这是东平王世子穆将军的长子穆诚。”说话间,他已拉着两人坐下,从怀里取出帕子温柔的为穆诚抹去面上泪痕,亭子周围垂挂的帐幔遮去了外侧探究的眼神。
胤禔刚刚已经已猜着了穆诚了身份,只是听了水泱明显偏颇的话语暗暗失笑,拧着他的期望,故意用惊讶的神情打量了穆诚。
水泱叹口气,知道胤禔是在逗穆诚,只是诚儿这个实心眼儿的怕是会当真,捏捏穆诚的手,本意是要他不要在意,不想穆诚却拍开他的手,哭了起来,哽咽道:“你也不在乎诚儿了,诚儿心情不好,你还只记得拉拢人……”
水泱抿紧了唇,面色不变,至少胤禔借着月光是没瞧见他面色有变,暗暗赞了赞水泱此时的忍耐力可是比之胤礽好了不少,不过到底是孩子,眼神还是透着委屈的。
虽然瞧着肖似胤礽的孩子委屈纠结很是派遣郁闷的好法子,胤禔也不能让穆诚再说下去,他可是明白自家至少暂时是要站在了皇帝东宫一方,且这皇家人最是好面子,以后不知什么时候记起来了那可都是罪过,再者……胤禔其实瞧着水泱挺顺眼的。
“年纪小不是你撒泼的理由,快四岁的人了遭该长些记性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头若你这时候还是没谱,早早喝水噎死算了,省的祸害人!”胤禔语气平淡,说出的字句却让假山石洞中的几人面色微动。
水泱看了胤禔一眼,他初时见到这位堂弟便知道这孩子颇有城府,之后的相处更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他莫名的不讨厌胤禔偶尔露出的嚣张不逊,更是觉着胤禔对他也莫名的亲近着,只是,今天,他却是话多了些,是心情也不好么?
抬手按按胤禔的肩膀,水泱顿了下,只道:“溶儿,诚儿还小--”想到胤禔头前儿的话,水泱微微苦笑,他自是知道胤禔说的没错,只是穆诚……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希望他们能天真幸福的再久一点,并不知道这就是他们将来痛苦的根源。
水泱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只能将惊得忘了反驳的穆诚拉进怀里,从怀里又摸出块帕子抹去他面上的泪,轻声哄着:“诚儿,我哪里不在乎你了,我这不是寻你来了么……”
穆诚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对,顺势将头压在水泱怀里不肯抬头。
听着亭子里没了声音,水郅瞥了眼穆兴,低声道:“你何苦如此自苦,好好的父子有什么说不得的?直接告诉他他母亲为何早逝,也免得让诚儿伤了自己。”
穆兴面色不动,眼睛亦是平静无波,只道:“若是他自己想不明白,便是成了纨绔也是他自谋的路,总好过事事听了长辈言语,之后某一日反而迷茫该何来何往,烦恼该相信什么!”
水臻狠狠的拽了下穆兴的袖子:你小子说什么呢?疯了不成!
水郅转回身正对上穆兴的眼睛,唇角慢慢勾起,声音泠泠泛着寒气:“你怀疑了?你只相信你听到的,什么都不问就给我定了罪,你还觉着自己委屈?!”
穆兴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陈成那次出兵莫名的遇上数十倍的敌军,皇后难产的缘故你都没查明主谋就放了手,我还需要问什么!”
水郅心上一痛,只觉得那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慢慢吸了口气,轻声道:“军情泄露你以为只可能是一家动的手?宫中暗手你以为只有太后?查清楚了,你想所有人死,还是想让他们联手逼宫!”七年前他不过是刚刚登基三年的新帝,各世家结盟争权,外族虎视眈眈,朝上根本经不得波澜,他能如何!
水臻和穆兴皆默然,他们也知道水郅这些年打压流放夺职的臣工多少都与当年事相关,可是,穆诚就是放不下那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在军营中摸趴滚打的兄弟,那个他默默喜欢了多年的美好女子……可是,他也知道他恨不得面前这个也曾经一并饮酒高歌的男子,但是他怨,他只能怨这个人,以掩去自己心底的悔恨……
水臻只觉的袖中那一叠儿赤红的名单像是散着冷气冰了周身,假意安慰自己每到这秋日时节身边这两人难免如此争锋相对的折腾对方一回,现下只是忧心着假山那头的亭子里头的胤禔,心下算着回去便开始教导着胤禔习武,又想着如何让方沐言回转时再拐回来位武师。
水郅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转身走出假山。
水臻拉了穆兴一把,跟上水郅的脚步。
穆诚终于哭够了,不好意思的偎在水泱怀里,小声抱怨着水泱今天没搭理他,一直在同水汜等人说话。
水泱轻声的应着是他的错。
在一旁小口抿着果茶的胤禔听着水泱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错误,只觉又是好笑又想叹气,瞧着水泱耐心的哄着穆诚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将水泱和胤礽做着比较,越瞧越觉着像。再见水泱轻轻拍手,招了侍从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怀里哭得尽兴昏沉睡去的穆诚交给侍从,之后有失风度的揉揉腿方才起身,鬼使神差的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太子,你能哄着他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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