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茶汤沉静在紫沙外壳白底的品茶杯中，一缕热雾袅袅升起。“什么时候又改口味了？”郭子襄掐着杯子闻了闻香轻轻缀口放下杯子。“老班章。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普洱么？”

“茶么，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老班章是云南普洱茶区山头的叫法，以大叶古茶树著称，其色三年显金黄色三年之后向黄红转变，茶香回味悠长且回甘较快，向来有普洱茶王之称。喝惯毛尖龙井碧螺春铁观音等茶的人，初喝普洱定会喝不习惯，特别是熟普，那种仓普味喝着就像种霉味。

郭子襄抿唇一笑。“你知道我们一直来最佩服你什么么？”

沈小瑜眉头扬了扬。

“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尝试的心理。不偏见不盲目不固步自封，打破常规追求新意但又坚定底限。明明是矛盾体却从来不迷茫，该放下时放下该拿起时拿起，这种心态让我们私下称你为‘高人’。”

闻言，沈小瑜犹自一乐。“老子说‘上善若水’，人要像水一样，要有滴水石穿的毅力更要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柔可滋润育养万物，怒可排山倒海以万物为刍狗。”

“这番出尘圣贤的话要被外人听去，估计能让京都掉一地下巴。”郭子襄年少时也是京都纨绔中的佼佼者，虽然因为进入仕途而远离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但一些流言传闻还是知道的。“要是朱部长知道他遗弃的私生子不即不是什么京都第一恶少而是个学富五车心有计谋才气私毫不下朱鹏晔的人，不知道朱部长会不会后悔？”

“他会不会后悔与我有何相干？”透过袅袅清烟，沈小瑜的眼神仍旧淡雅悠然。“这个世上有必然的恩却没有必然的恨，他给我提供了精子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的不管不问以及纵容就当我还他这份恩情，至于之后的一切，不过陌生人。”说罢勾唇一笑举杯示意。“所以不管我荣华也罢破落也好，别想干涉我一分一毫。”

闻言，郭子襄敛眉，不置一词。

沈小瑜也不深究，手上慢悠悠的倒茶随口问：“苏小姐的身体如何？真的像外界传言一样不能做心脏移植手术？”

“是不能做移植手术，但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糟。”

“国外都不行？”

郭子襄摇头：“国内外的名医都请遍了，现在用中医慢慢温养着。大夫也说了，只要安宁心境好，这几年都不会出问题。”

“哦，是吗？”沈小瑜曲手斟茶。

郭子襄低眉‘嗯’了声。

茶喝到后面几泡已经没什么味道，沈小瑜翻转茶壶准备换一泡。

郭子襄忙抬首。“不用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手腕一顿，沈小瑜放下茶壶，瞧着郭子襄。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在你来之前我在想你会怎样跟我解释，我又该怎样驳回去。到你来茶都喝了几泡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冷静下来想想也对。木已成舟，再力挽狂澜也是枉然。”

郭子襄苦笑道：“想解释，却不知从哪开头。”

“那就不必解释了。”身体懒散的靠向椅背交叠着双手。“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相信你有考量并不是意气用事之下做的决定。”

“……终归是我估负了你们的好意。”郭子襄的心里不好受。之前逃避着不解释就是怕对方不接受进而关系疏远，现在沈小瑜这么大度原谅他心里更不好受。

“只要你好，就何谈估负？”沈小瑜一笑，伸手举茶杯。“敬朋友。”

“敬朋友。”

茶杯轻碰，相视一笑间泯嫌怨。

郭子襄还有事先行离开，沈小瑜目送人离开后重新给自己泡了杯白茶。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关乎友人的一生，郭子襄把苏家当后路苏安宁却是个短命人，往好的想，苏家看在苏安宁的份上保住郭子襄，那苏安宁去世之后呢？苏家捏住这份恩情逼郭子襄不再娶那就是毁了一生；往坏的想，局势未变苏安宁就去世，那待到局势变动时苏家还会冒险保郭子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