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楠于是就赶紧讪讪地说了两句闲话以解除了尴尬,心里却想,我刚才太紧张了,以至于忘了说自己名姓了,即使皇帝记得见过我这个人,不知道我名姓也是枉然呀。
他虽然心里唉声叹气,行动上却没有含糊,完全没有回去门口继续值守意思,而是站集史阁前面回廊里等皇帝,心想之后一定要向皇帝介绍一遍自己姓名才行。
门口本该还有另一位同僚,但这位同僚前去茅房去了,也不知回去没有,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位看起来和善侍卫身上,想让他前去大门口替自己值守,理由是,“微臣怕陛下出来又想参观其他地方,无人引领介绍。有劳大人前去大门口看看,微臣同僚可是回到门口值守了。”
那侍卫道,“微臣不能如此擅离职守,还请大人自己赶紧回去看看吧。”
刘大人只好自己飞地跑到门口去了,偷偷看到他同僚已经坐到了值守房里,就又飞地跑到了集史阁前。
不说刘大人各种小心思,皇帝进了集史阁里面,知道季衡所,他也没有里面乱看,径直走到了修前朝史房间,这个修史小组,其实只有六个人,而还有人请假,还有人去打瞌睡去了,也有人找书去了,于是皇帝到房间门口时候,朝里面一看,只有两个人房间里,那就是季衡,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男青年。
这个男青年一派文气儒雅,长得也不错,此时正站季衡身边,低头和季衡共看一本书,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皇帝是认识这位男青年,正是他老师,宋太傅第二子宋伯焘,宋太傅对子侄教育都是有法且严格,这位第二子是继承了宋太傅,是少年进士,且博学多才,为人也耿正。
皇帝看两人挨得那么近,房里光线明亮,季衡眼睛清亮如水,白皙如凝脂面颊上带着红晕和笑意,正是个十分惬意样子。
皇帝想到他这么两个多月来拒绝见自己,却和别人这么亲近,心里醋意就发酵得要他大发雷霆了。
不过他却没有发脾气,只是示意了旁边柳升一眼,柳升于是立马一声道,“皇上驾到!”
那边正讨论得兴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看到皇帝,宋伯焘就赶紧要前来下跪迎接,而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回身扶了季衡一把,这一扶差点让皇帝恨得眼睛突出来,而宋伯焘是个十分正直人,却没有发现皇帝怒意,已经和季衡两人上前来下跪恭迎皇帝了。
皇帝忍了好几下,才让自己用平和声音说,“两位爱卿平身吧。”
说着,自己已经走到了季衡刚才坐位置上去坐下了。
这大夏天,季衡坐过椅子自然还留着季衡体温,甚至是有点热,皇帝却做得理所当然。
季衡和宋伯焘谢恩起身后都站了季衡那书桌前面不远处,等候皇帝吩咐。
季衡眼睫低垂,神色虽然平静,眉宇之间却有些倦怠之意。
不仅是因为他近身体不好,还是因为他觉得已经疲累了和皇帝之间有关爱情一事追逐逃跑。
书桌上放着不少书,都是季衡看参考资料,主要自然是之前修撰前朝史里几本,而旁边又放着季衡写东西,还没写多少,只有几页,因为只是草稿,故而字并不是他一向使用馆阁体,而是行书中带着流逸草意,有种莫可名状风流潇洒又坚定自信贵气感觉,让人观之就觉得一股清华朗逸之气扑面而来,这正是季衡给人感觉。
平常他写馆阁体太过标准,已经没有了任何特点。
皇帝摸了摸那几张纸,觉得季衡平常给他写东西,用馆阁体实失了特点,而这写草稿却这般精美,又过于可惜了。
皇帝如此这般想着,就直接对宋伯焘道,“宋爱卿,朕同季卿有几句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宋伯焘愣了一下,以为皇帝是来检查工作进度,他年纪轻轻,其实是这次副总纂修官,皇帝要检查工作,自当是他来汇报,但皇帝说要和季衡说话,他也不好继续杵这里,就只好躬身告退出去了。
他一出去,侍卫和两位太监便也出去了,而且太监守门口不远处听候皇帝吩咐,而侍卫各自占了两边通道,不让人接近。
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季衡,季衡垂着头一言不发,皇帝先开了口,说,“朕宣了你那么多次,你都避而不见,这么两个多月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朕么。”
季衡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平稳语气说,“微臣近来修撰前朝史,十分忙碌,且想不到能够为皇上效别劳,分其他忧,也就不愿意到皇上跟前,空占了位置。”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一声冷喝,“是这样吗,朕方才分明见你同宋爱卿很是亲密,你不愿意到我跟前,就愿意和其他男人一起么。”
季衡因他这话震惊地抬头看他,怒道,“皇上,您这是什么话!”
皇帝这话确是酸得掉牙,但是季衡却被其中侮辱之意占据了所有思考力,当即就和皇帝对上了。
皇帝恼怒地一拍桌子,“你敢说不是?”
季衡忍无可忍,道,“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没有廉耻吗,会做出那般事情来。皇上,微臣现下修史,自认矜矜业业,未有渎职之举,微臣对得起身上官服,对得起对皇上说为您效忠,但是你对得起微臣忠心吗。”
季衡声音很大,他平常恐怕从没有用这么大声音说过话,其实他本来是可以忍,也许是近太热了,或者是他身体很差,所以心情烦躁,忍功完全没有办法同以前相比,所以才说了这样冒犯话。
季衡因为生气面色绯红,眼睛黑亮逼人,带上了皇帝很少见到一种艳丽媚惑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觉得这时候季衡媚得惊人,明明季衡发怒,且义正言辞。
皇帝没有深思季衡这媚意来源,也被季衡那话说得又是恼怒又有些不自,毕竟是他强迫了季衡。
皇帝起了身来,走到季衡身边,季衡看他走近就赶紧往后退,而且因为刚才急怒攻心,他头就突然眩晕得厉害,皇帝看季衡本来红润面颊突然之间变得惨白,季衡额头上也开始冒汗,皇帝惊了一下,本来是要继续和季衡辩论,此时则只剩下了担心和关切,“君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季衡一阵头晕目眩,急速地喘了几口气,突然身子往下软,皇帝赶紧上前将他扶住了搂怀里,季衡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而且突然犯呕,皇帝惊慌极了,马上对外大声道,“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