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如水流逝,不管人心。
柳应年不管霜会怎么想,接连几天只要霜在别墅里,他都围着霜打转,连笔记本都重新抱回书房去了,打定了主意似的说什么也不给霜和姬行远单独相处的机会。
事实上那天在书房他说完那句话后,霜神色微动,抬头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但却抓了他的手腕一直没放。
柳应年总觉得霜有话想跟他说,但等了又等,等到他站的都开始不耐烦了,霜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但也无所谓,对他来说,霜是什么想法,从霜对他的放任和包容,还有每天晚上的表现来看,他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根本不用霜亲口说出来。
霜是个EQ低能,他不是。他的情商虽然比李翔华和林枢差了些,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何况他胜在毕竟是过来人,经验也多,凭他的EQ已经足够甩霜两三条街了。
柳应年看姬行远不顺眼,姬行远同样看他也不顺眼,他们相互之间不是明嘲就是暗讽,偏偏脸上还都带着笑,谁也没冷过脸动过手。知道的说这两个人可着劲比谁更虚伪,都想恶心死对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头笑面虎在开座谈会。霜起先干涉过一两次,见没什么效果也就随意了,反正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在同个屋子里和平共处。
霜渐渐有些难做人的感觉。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应年琢磨不透这个人,情商明明低的可怕,怎么做起事来就这么不焦不躁?
“我这么胡闹你为什么不生气?”他有天夜里问霜。
“确实胡闹。”霜的动作说不上轻柔,“他比你小七岁,又是晚辈,你是个成熟有分寸的人,怎么还跟他一般见识?”
“想逗逗他。”柳应年也没有隐瞒,只是过了很久后才有闲情说出半真半假的答案,他勾起身上男人的一缕长发,扯了扯,虽然没有扯断但也足够让人感觉到疼痛,“为什么不生气?”
霜看着自己被拉扯的发疼的头发,动了动,在柳应年的身旁躺下,呼吸渐渐平顺,侧头看他,冰凉的声音里逸出沙哑,“我以为你知道。”
柳应年也侧头看回去,对上那双氤氲了□后的冰眸,弯了唇角,“给我的特权?你对床伴也太宽容了。”
霜的回答是手一勾,把人揽到身上,上下一堵,“你今晚话太多了。”
……
又是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进了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期间姬行远离开过两次,每次都不超过三天又回来,每次回来看见柳应年还住在别墅,姬行远心里就更狂躁一分,但又想到什么,那份狂躁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后院已经被姬行远在这段时间里整出来了一片晨练用的小操场,各种锻炼身体用的器械流水一样的快递上门,很快就把后院装点成半军式化的格局。
柳应年看着被毁的面目全非的后院,和怀里的小猫咪对看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去前院,没了后院,还有前院,阳台,最多以后他们天天在大门口晒太阳。
柳应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前院有棵上了年岁的老槐树,与这栋别墅相比,明显是土著产品,在这山林间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想来是当初建造别墅的设计师和工匠们不忍心伐掉,把它直接规划进了别墅的山水蓝图里。
这个季节,老槐树枝繁叶茂,用来遮阳最好不过。
柳应年网购了一张竹制的大摇椅,安置在树下,闲来没事就会去坐一坐,躺一躺,倒也有些惬意。
不过更多的时候,只要霜不在别墅,他还是更愿意待在自己的卧室里,把窗帘都拉开,窗户打开,泡一壶茶在床头茶几上,打开笔记本,悠闲的玩他的网络麻将或者象棋。
他既然没有选择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的打拼式重生生活,也就随着性子,缓缓慢慢闲闲散散的照着前世最后的步调,慢条斯理的打发日子。
他也有些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掉,他也都在试着改,试着纠正。
柳应年是个会宠人的,养了林枢三十年,也算是宠了三十年,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离谱的事没少做,只要林枢开口,什么“一骑红尘”、什么“千金散尽”、什么“洒花如雨”的事他都做过。
林枢是他的心尖子,他把林枢供着养着,养的比谁都金贵,以至于突然空下来,没人让他养了,他反而有些不习惯。解封珧是解家人的眼珠子,只有那么金贵了,可他一个人也把林枢养的跟解封珧差不多金贵了。解封珧说他这是病,得治。他以前没觉得,现在却越来越有同感。
找不到人来代替林枢让他养着宠着,他只好养着自己宠着自己,慢慢的把这份坏毛病给戒掉。若不早戒,长期积淀下去,到最后崩溃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所以柳应年对自己越来越好,无限放大的放任自己去做任何事,他像宠林枢一样的宠着自己,不只是吃的穿的,而是方方面面,从外在到内里,都对自己宠溺的不得了。
宠到他不能让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宠到他自己都知道,重活这一次,他把自己养的金贵了,也养的娇贵了。
可是这些像春雨润物一样细细无声,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谁也看不出来,任何人看到他,最多也就是觉得,这人比初见的时候,更闲适更优雅,也更散漫了。
“你再这么养他几个月,估计就要把人养废了。”
有点熟悉的戏谑声音华丽的一塌糊涂,钻进柳应年的耳朵里,把他从熟睡中拉扯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放着笔记本的电脑桌已经被他推到了一旁,他自己则横躺在双人床上,什么东西都没盖,一身休闲家居服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