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院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阿芙。

她听秦氏没有拒绝临安夫人的“好意”，暗中埋怨，这个秦氏，简直就是个头脑拎不清的！甭管谁好谁坏，防人之心不知道么？难怪她的亲生女儿被人害死！别人弄了个假的，她也懵然不觉，当成亲生的疼。天底下竟有这么傻的！

小小姐天天跟着秦氏，会不会也变傻了？

阿芙忧心了一段时间，随即就想到，傻就傻吧。小姐冰雪聪明，又有什么好下场呢？她呢，智慧比小姐差了一截，所以差强人意，还活着。小小姐最好生得美、蠢笨点，兴许命长。

“呀，阿福，你肚子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生啊？”

“嗯。算算时候，应该是下个月。”

“怎么不在家休息？夫人素来大方体贴，这段时间你就是在家休养也不算什么，月例照拿，什么赏赐也少不了你。”

“呵呵，我呀，就是闲不了的命！天天憋在家里，才憋出病呢。”阿福笑呵呵的跟人聊天，拍了拍肚子，“这家伙在我肚子里可乖巧了，从来不闹。”

“你有福气啊！”

说说笑笑，日子飞快到了腊月。

北风一吹，避暑山庄曾经碧绿的湖水表面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除了松柏常青的，其他诸如梧桐、槐树，叶子早就落光了，景色大不如从前。致爽斋临安夫人和陆轻盈，松风院的秦氏和佛喜，都要回夫家准备过年的。因此结伴离开。

唯独冷香宫那位燕宁夫人……无处可归，还留在避暑山庄。

闲话休提。这一夜北风刮得特别大，雪粒子敲打门户窗边，发出沙沙的响声。半夜的时候阿福就觉得不对了，阵痛断断续续，折磨得她大汗淋漓。那呻吟声、嚎叫声，吵闹得周围无人能睡。

老方是文府的家生子，生的高大威猛，手掌粗大，是个力气人。他的相貌没什么可说的，鼻直口阔，普通人一个，唯独眼珠儿有些泛蓝，应该有些异族血统。这样的下人，应该是被排斥在外的，不过他祖父的祖父就跟着文家了，文家发迹后，他的身份没有变高，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诚度。周围人相处久了，也都觉得老方是个实诚人，关系极好。

他娘子生产，邻里都来帮忙。

“用力啊！用力！再用力些，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那些已经做了孩子爸的就拉着老方，“别急，女人生孩子，你急也没用。到了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中间一个鳏夫则擦着眼泪，“老方，你还是求求神佛……我媳妇当年生产，我也听人说没事，就真当没事。结果……一尸两命啊！”

“行了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老方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万一媳妇和孩子有个好歹……顾不得老人说的，产房不干净，急忙冲了进来，“阿芙，我在这里！阿芙，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也许是被吓到了，也许是感动了，阿芙一个用力，感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孩子出来了！

“啊，出来了！是个白胖女娃！看小模样，白白净净的，真好看！”

把老方赶出去，几个妇人洗干净了小女婴，又为阿福清理了一下身体，换了干净的被褥，打包了沾着血的旧的无用衣物。这才结伴离开。

老方看着女婴激动个不停，等几位妇人走得远了才想起来，“大娘，回头请你们吃猪蹄啊！”

“得了，你先照顾你媳妇吧。”

阿芙亲眼看了女儿一眼，放心的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足足一天一夜。等她醒来，只觉得恍若重生——这是小姐离开后，她睡得最香甜、最踏实的一次了，彷佛过去跟随小姐逃避追杀、遭遇的种种险阻，都成为上辈子的事情。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有自己的男人，有自己的孩子。

有自己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