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羌人对火攻已无招架之力时,坡上忽传来女子的呼喊:“大家快把树段和辎重车都推下坡!”
月歌的喊声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虽然她早知困守黄土坡是下策,但她未想到智竟会用火攻!黄土坡上寸土寸枯,火势原难引发,可羌人为防守而四处堆叠的树段和辎重却成了辽军的引火之物,而且射来的弩箭上都浸透了火油和硫磺,几乎每一支弩落地都会爆起一团火花,而这困绝之地滴水也无,当第一阵火雨扑上坡来时,月歌就知道,他们又败了,败得这般快,这般惨,从今日清晨至现在,与辽军两次生死对决,她的每一次反击都被智轻易压制,每一次应对都被这个以智为名的男子凶狠反噬,这究竟是怎样的对手?挥手之间便让她的族人伤亡惨烈,而辽军始终都只在坡下点火放弩,未曾攻上一步,未折一人一马。
闻着满山遍坡的刺鼻的火油味,月歌摇摇欲倒,虽有幸存的羌人用勾镰长枪把烧滚如炭的树段推下坡,但月歌反有一种更无力的感觉,这算是杯水车薪的抵挡吗?源源不断射上来的火弩早把这山坡染成火场,坡上火势已成,而且没有了辎重车和树段遮掩,族人就只能用血肉之躯来对抗漫天连弩。为什么?智的计策总会这般歹毒,令她没有一丝取舍余地。
望见坡上零落推下的树段和火光盛处的惨状,窟哥成贤似也无法保持镇定,但在智下令弯前,他必须硬起心肠命同样不忍的部下往坡上连续发弩,也许别的辽军会以为智用火攻只是想要保存实力,但他却知道智更深沉的用意,辽军已暗暗敬佩羌族义烈,若是正面交锋,尤其是要举刀挥向那些老弱之时,只怕大家都难做到心如铁石,所以智为避免一切节外生枝之事,用上了这最残酷也是最致命的方式结束此战。
窟哥成贤下意时的一转头,想智何时下令弯,只见智正冷冷望着坡上,右手高举,无一丝落下之意。
“再射!”窟哥成贤唇角微颤,深吸一口气,高声下令,又一轮带着火光的弩箭呼啸而出。
坡上惨状一刹未停,涂里琛满脸虬髯被热浪灼得蜷曲,赤烫炎热更熏得他全身大汗如浆,汗水流过伤口,每走一步都如针扎般痛,但他哪顾得疼痛,护着塔虎往坡上急退。滚滚浓烟,灼灼烈焰中,到处是挣扎呼痛的族人,到处是皮焦肉烂的尸体,每一眼望去,都带给他一种忘乎所以的痛。
有老人,不及挣扎已被浓烟熏倒,火舌翻腾,白发成烬。
有妇女,不顾自身火灸,只顾竭力扑灭娇儿衣裳火焰,渐渐的,全身是火的妇女支持不住,却奋尽余力推开爱子,倒地成炬。
有丈夫,与妻儿陷身火海,眼逃生无望,便将妻儿掩在身下,任凭狂火焚烧己躯,火光中痛嚎如疯,仍护住妻儿一动不动,只为了,妻儿能在这世上多活片刻。
有孩童,亲人陷身火丛,咿呀哭叫,浑噩不觉的蹒跚走入火中,想要再投入亲人怀抱,火苗窜处,童稚哭啼再无声息。
火海间隙中,开始是涂里琛拉着塔虎后退,这时已成了塔虎使尽力气阻止几次想要冲入火中救人的义父,置身于这般炽热火海,涂里琛竟觉全身冰寒,因为他无法在这场黄泉般凄厉火难中救护他的族人,火焰嚣起抖动,将眼前景象迷离得似不真实,却是真正绝望的着亲族子民在狂火中消失。又走出几步,不过轻壮之年的他仿佛突然老迈般步履晃荡。
见义父在这等凄惨情景下无法自持,塔虎却似一下懂事成熟,竟对四周惨状视如不见,拽着义父寻火势较小处奔去。
两父子身后,洛狄和几十名羌军用肩背为族长抵挡弩矢,用身躯为族长隔开火舌,不断有人倒下,但他们至死都未吭一声,用平静的离去护卫他们最尊敬的族长。
悲痛难当的涂里琛虽未察觉身后族人正用性命掩护他,但塔虎知道,他眸中悲伤浓郁,频频回头,与这些兄长般的勇士默默告别。
只在火海中穿行了短短几十步,塔虎已觉这几十步路异常艰苦难行,四面到处是滚滚浓烟,刺耳惨叫,竟使在这小土坡上寻找月歌成了一件极为困难之事,为使义父在大悲大恸中还能有丝清明,塔虎不停的在义父耳边呼道:“义父,我们先找到月姨!”浓烟随着叫唤吸入他口鼻中,呛得他连连咳嗽,也顾不上遮挡,一手紧扶义父,一手掩在义父面前,不让浓烟熏着义父。
终于,左方火势较小处听到了月歌声嘶力竭的喊叫,塔虎精神一振,拉着涂里琛奔了过去,又回头招呼洛狄等人,才一回头,平日最令他讨厌的泪水已从眼眶中无声而落,两人身后,只余下洛狄和寥寥数名羌军。
左方坡角,月歌正带着几百名羌人掘土灭火,月歌也许是此刻唯一还能保持镇定之人,在无水扑火的危急之时想到了用土灭火,剩余羌人得她指点,拼命铲土填火,他们手中拿着的钢刀长枪用来掘土本来甚难,幸好被火烧过的烂泥已变得干燥松动,羌人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挖起一堆堆干泥,泼向燃烧不止的烈火№有些羌人将挖出的泥土在周围堆成一道土垒,抵御弩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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