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后来,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刘春燕,你的头发烧起了。”她才晓得发生了啥事儿,顿时大哭了起来。 “来帮忙,另外几个同学去打水。”年轻女老师的声音因为生气变得尖锐起来,她这一吼,大家才反应过来,坐的进的同学拿起书七手八脚的就朝刘春燕的脑袋上拍去,另外好些个同学借着打水之名,跑出了教室。 总之,好好的课堂被我在一分钟之内弄得一团糟。 其实,火也不大,这么七手八脚一拍早灭了,可这时打水的同学一回来,也不看啥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哗’一声,当头就给刘春燕浇了下来…… 一直处在崩溃情绪中的刘春燕终于也被这一浇,由大哭变成了嚎哭,这下把隔壁班的也惹来看热闹了。 最后,一根辫子已经被烧的只剩半截,全身一丝不挂的刘春燕被老师安排几个女同学送回家了。当然,在这之前,老师已经审问出来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于是,我被罚站了一上午,午休的时候除了吃饭,都还必须得站着,对的,别人不回家的同学趴桌子上睡觉,我就在教室最后站着。 另外,老师宣布了,明天我必须带着家长来学校,因为我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呢,其实才不怕罚站啥的,怕得就是请家长来学校来。 我那时候深深的讨厌我爸,对我两个jiejie是轻言细语的,对我常常就是一顿老拳伺候,惹了这事儿,我可以预见这远远不止是我爸给我一顿老拳就算了,搞不好是我妈也要加入的‘混合双打’。 我忧虑,但是也还带有那么一丝欢喜,因为我读的是乡场上的小学,这离我家远,光上学就要走足足一个半小时左右,所以,我爸妈就算知道了,下午也不可能来学校,顶多是等我回去,这就意味着我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连老师也说的是明天把家长带来! 就这样,我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都在想办法,可是,下午的时候,刘春燕的到来却让我绝望了。 我是一个问题学生,而人家刘春燕是一个好学生,天大的事情都挡不住别人对学习的热情,今天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上午才如此狼狈的被送了回去,下午人家剪了个男式头,又雄赳赳的‘杀’回了教室。 “李道良,我给你讲,我已经告给你妈老汉听了,你老汉说了,你回去绝对要好生收拾你,你就等着嘛。”刘春燕一来教室,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话说这乡场上的小学,好几个村的学生,我和你刘春燕好歹是一个村的,你就这样整我? 我脸上不屑的瞟了刘春燕一眼,心里却纠结成了‘麻花’,想起我爸那力道十足的老拳,再辅以我妈的‘铁掌’,那牛叉的滋味儿让我腿肚子都在打颤儿。 下午我可以坐着上课了,可是我不感动于这待遇,我把头皮都快抓破了,也没想到一个良好的,可行的办法。 所以,您说,他们叫我去河沟泡澡我能有心情吗?我第一次觉得学校那么可爱,我不想离开它,我就想在学校呆到老死。 “三娃儿,你真的不去?”说话的是李吉,我小时候最铁的哥们,因为好吃,所以是那个年代难得一见的胖娃儿,外号叫‘三胖’(SC的一种小吃,做法是把半肥半瘦的rou裹上调制好的面粉,放油锅里炸酥,炸脆就行了,在SC农村尤其盛行)。 “去个屁,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爸打起我来有好心黑,想起来就心烦。”三胖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哥们,我不介意把烦恼跟他分享。 “那就更要去了,反正你不想回家,干脆耍高兴了再回去,就像我老汉打我的时候,我一般都给他讲,你等我吃饱了再打。三娃儿,你当真怕的连耍都不敢去耍了啊?”三胖没心没肺的,也只有他小小年纪的时候,才想的出吃饱了再打这种说法,这句话当时在我们村是流传了很久的‘笑话’。 我这人最怕激,最怕别人说我没胆,更怕别人说我因为没胆,成不了‘战斗英雄’,再说了,三胖说的也有道理,反正都要遭打,反正也不想回去,为啥子不去耍? 一想这里,我‘豪气顿生’,把书乱七八糟的收进我的黄挎包,说了一句:“怕死不当G党,靠!还等着我成为他光荣的战斗英雄,走,三胖,泡澡去。” 在河沟里面泡澡是件快乐的事情,十几个男娃娃脱的光溜溜的跳下去,一疯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连时间过得飞快这件事儿也忘了。 也不知道在河沟里疯玩了多久,渐渐的,就有人要回家了,随着人越来越少,我开始心慌了,最后这河沟里就剩下了我和三胖两个人。 三胖在水里泡着,唇色已有些发白,这日子虽然暑气没退,可下凉也下得快,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太阳都快落下去了,水里自然是冷了。 “三娃儿,我受不了,好冷哦,我肚子也饿了,我想回去吃饭了。”三胖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有些犹豫的说到。虽然只是小娃儿,三胖还是颇讲义气,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上去再说。”我也冷的受不了了,估计那嘴唇的颜色和三胖有得一拼。 上了岸,我们两个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感觉才稍微好了一点儿,而这时太阳也已经落山了。 “三娃儿,不然我们回家了嘛,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三胖饿不得,此时乡场上的人家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那饭菜的香味在这空旷的田地里能传出很远,三胖一闻这味儿就受不了了。 三胖这么一说,我也很想回家了,再说我也饿了。 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妈给我说了,晚上会吃烧黄鳝,而家里也的确有小半桶黄鳝,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烧黄鳝啊,一想到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黄鳝,活的黄鳝逮起来,‘啪’的一声摔昏它,然后往处理黄鳝专用的木板上一摁,‘哗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鲜的黄鳝就处理好了。 然后切成鳝段儿,洗一洗备着,然后锅里烧好guntang的热油,‘嗤啦’一声鳝段儿倒进去,爆炒,香味儿就出来了,接着加豆瓣儿…… 想着,想着,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我心思动了,三胖在旁边使劲儿怂恿:“三娃儿,走嘛,我们回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烧白’(类似于梅菜扣rou),然后我喊我妈老汉帮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的。” 一听求情这俩字儿,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种能听求情的人儿,我能挨那么多打吗?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个凄惨,路过的村里人都忍不住来劝劝,嘿,好了,我爸把别人的劝解当加油声,越打还越来劲。 配上旁白:“男娃儿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儿!男娃儿不管的话,以后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枪毙)。” 最终,我对我爸的恐惧压过了我对烧黄鳝的渴望,而且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的精神也激励着我,我早就向往着我要做一名小战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过草地,找个地儿当红军去。 红军都是好人,见我一个小娃儿,能不收留我吗?一辈子不回家又咋了?只要红军收留了我! 想到这里,我兴奋了,决心也坚定了,我拍拍三胖的肩膀,大义凛然的说到:“你回去嘛,三胖,等我当了红军,我再来找你一起当红军,我绝对不得忘了你。” “你要去当红军?”三胖忽然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搞糊涂了。 “嗯,反正回去也要挨打,还不如我今天就去找红军,找到他们肯定会收留我的,你等着我就是,而且你千万不要给我老汉说哈。”我郑重的吩咐到。 “但是你要到哪儿去找红军啊?”三胖有些不放心,也的确好奇红军会在啥地方。 “听说镇上就有,我往镇上走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其实我那时根本就错把公安当成了红军,可是那时候年纪小,哪里能区别他们? “好嘛,我等你的消息,我绝对不得出卖你,等你当上红军了,记得把我也带着。”三胖对当红军这事儿也相当渴望,可是他又没犯错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回家。 在他想来,只要我带着红军找上门来,他爸妈就能同意他当红军,他盼望着我的好消息。 于是,他忘了问我,你知道镇上咋走吗? 于是,我也忘了想这个问题,镇上该咋走啊? 踌躇满志的走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抬头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岭,哪里有啥镇子的影子?这镇子上应该咋去啊? 太阳落山以后,天黑的特别快,此时一勾弯月已经悄悄爬上了天际,天色是一种将黑未黑的青黑色。 四周有些安静,只听见些虫鸣蛙叫,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发现我有些撑不住了。 回家吧?这个想法从我的脑海冒了出来,我想jiejie,我想mama,我想热气腾腾的晚饭…… 可一想起我爸那‘无坚不摧’的铁拳,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