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小水怪便惊坐起来，一打量那家伙个头跟百来斤的猪差不多，身上有一层厚甲，眼睛发出淡淡的光，嘴巴咧得像水面倒映的弯月——是在冲着他笑吧？！<

圆圆的脑袋上有对向后刺的犄角，躯体的轮廓与娃娃鱼的相似，长长的尾巴浮在水面。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它是友好的，就不再害怕了，甚至想摸摸它，手欲伸还缩。<

它主动蹭他几下，而后跳入潭中，时而打转，时而蹿出水面，快活得像澡盆里活蹦乱跳的娃娃，他在岸上也乐呵得又蹦又跳。<

突然，潭的中央喷出一股大水柱，继而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怪，露出水面的躯体大得像崇羽家的木屋，它发出温和的叫声。小水怪马上发出娃娃啼哭般的声音，并游向大水怪。<

崇羽好舍不得它走，就不住的嚎叫，却到底留不住。小水怪回到大水怪身边之后就一起潜入水下去了，接着水面喷出几股小水柱，很快就消失了，唯余一抹粼粼的波光。<

崇羽鼻子酸酸的，好想哭，愣了一阵子，想到卧病在床的乳母，就赶忙跑回家里。木屋里没有灯火，月光也被山挡了去，漆黑一片。<

他大声叫乳母，却没有动静，只好摸黑进屋，老鼠尖溜溜的叫声增添了几分死寂中的恐怖气息。<

他终于摸到了乳母的那张床，进而摸到了冰凉的尸体，吓得他惊叫着跑出去，蜷缩在月光照及的柴草堆里，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昏暗中的木屋成了一座孤坟。<

吹起了风，崇羽哆哆嗦嗦地用茅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热乎了，心里也就安稳了一些。这一天折腾得实在太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他猛然从梦中惊醒，扒开草，正对着阳光，眼前一片白，揉揉眼，懒懒的，不想动，只歪在那儿，脑子浮现了头晚的梦境——<

乳母在潭上捕鱼，她光着脚在水面行走，还冲他喊：“有鱼了，快把篓子搁好，儿子！”<

“大么？”<

“大得很哪！”<

崇羽兴奋地踩掉鞋跑了过去，可是“咕咚”一下就掉进了水里……<

崇羽回过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与乳母相依唯命、相濡以沫的那些日子，猛地打了一激灵，疯也似的冲进木屋，果真乳母僵卧在那里，不肯闭合的眼在执着地望着谁，手里攥着给他缝的还没收针的新褂子。<

崇羽掰开她的手，拿出新褂子穿在自己身上，他知道乳母在病痛中坚持缝了半个多月，他的心被刺痛了，眼泪大颗地往下掉，他趴在乳母身上失声恸哭，那是对亡灵的殷切的呼唤与徒劳的挽留。<

悲凄的哭声冲出木屋，回荡在山坳里。山上的人听见了，下去看望，拆下门板钉成棺木，草草地把“男人婆”葬掉。<

村里人见崇羽孤苦伶仃的，心上过不去，可是问到他差点被姜善害死的遭遇后，他们谁都不敢收养他，以免得罪姜善而招来麻烦。<

村里有一个汉子将要到归州去一趟，打算顺便把崇羽带出去找一条活路，动身前只能叫他不得不躲在木屋里，会有人轮着送饭食给他的，还叮嘱“男人婆”的死不要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