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元璋在早朝上正式公布了“宋国公冯胜畏罪,服毒自尽,皇帝格外开恩,仅削其宋国公之爵位,余者不再继续追究”的消息。这下才让颇有些惊弓之鸟感觉的朝臣们稍微放松了些。 至于这位宋国公大人到底是“畏”的什么罪,朱元璋没说,大家也并不关心,反正只要不再来什么打包株连的幺蛾子,这就很好了嘛! 与此同时,冯家的治丧事宜也按部就班的展开。虽然冯胜已经被夺了爵位,但是前宋国公府单论资财依然是整个帝国最顶尖层次的家族,皇帝也明说了允许治丧,那自然治丧的规格仍非常高,一应排场仍是极为隆重的。 这当然也正如徐钦所预计的那样,让昨天下午和晚上在应天全城疯传的“抄家灭族”的消息全不见了踪影。 不过这种隆重也和一般的勋贵有极大的差别,除了几个在京卫任职的冯胜旧部硬着头皮前来吊唁了一番之外,偌大的宋国公府简直是门可罗雀的状态。 考虑到朱元璋虽没对冯胜下“重手”,但态度却相当的暧昧,满朝文武没有哪个是白痴愣头青,为了一个已经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去以身试法。因此堂堂开国功臣第三,曾经逐蒙元、收甘肃、定辽东,风光无限的宋国公,死后的灵堂中仅有几个家人枯守,甚至连挽联也仅有寥寥几幅真的可以用“鬼画桃符”来形容的残次品。 同时,所谓树倒猢狲散。 冯胜死了,宋国公的爵位被夺了,纵使有些浮财,冯家往后也不太可能再蓄养几百家仆、几百家将了。所以在主人家治丧的档口,陆陆续续有背着大小包袱的仆役护卫从宋国公府中走出来,然后消失在各个路口。 而最尽职的“护卫”居然是留下来在大门口看护“国家财产”的锦衣卫小队,以及大门外面更远处,几个鬼头鬼脑的牛鬼蛇神。 此时的腰隐隐有些发软的徐钦,则正在外城兵营一带继续主持练兵、铸炮等一系列近期重点工作。 正当徐同知正在鞠躬尽瘁的时候,一位刚刚还在宋国公府门外游荡的“牛鬼蛇神”之一,却是步履匆匆地进了太常寺。 “真有此事?”刚刚升任太常寺卿的黄湜如今正好度过了刚刚升官之后的兴奋期,开始准备大显身手,没想到正好就有事情送上门来让他搞了,内心的兴奋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 “师座,此事千真万确,不只是学生,其他几位和学生同去的几位御史同僚们都看到了,并且经过了仔细的辨认,虽然没有署名,不过可以确信是那人的手书。而且那副挽联,现在还挂在冯家小灵堂呢!师座若是不放心学生,大可亲自去一趟便知真伪。” 这个大概是监察御史的年轻人言语之中,对黄上卿依然是恭敬有加。但是这番愣头青的话依然是让黄大人的脸微微地抽了抽。 这蠢货在开什么玩笑呢?本官可是未来注定要做上太师太傅的人物,前途一片光明,怎可为了这种小事就和一个“乱臣贼子”搞到一块儿?神经病吧?! “这倒是不必了,恩辅的眼力为师如何会信不过?不过这件事一则不在为师的管辖之内,而且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为师贸然上奏,非但有越俎代庖之嫌,恐怕也难以撼动那人。”黄大人很快就从喜悦之中冷静了下来,细细地思量了其中的利弊,然后果断并且不失巧妙的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毁了继庭贤弟前程的贼子继续逍遥么?师座,那就算您不为您的侄子着想,也应该以大明的江山社稷为重啊!” 青年御史一副悲天悯人的做派,不知道的人如果仅凭他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恐怕百分之百的会认为他们正在讨论的是怎么对付一个杀人放火、作jian犯科、无恶不作,甚至强抢幼儿棒棒糖、夜袭寡妇卧室门、脚踩孤老欺无人的大jian大恶之徒。 而如果是徐钦本人在场,估计也已经气笑了,并且是笑得举手投降,任由其绑了的那种。不过很可惜,他们根本不敢当着徐钦的面说这话,毕竟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真把徐钦惹急了,随便找个借口要弄死他,估计他们家曹大人都不好说什么。 “不不不,为师的意思是,这件事你要报给你们曹大人,以曹大人的为人以及和那人之间的关系,他应该是很乐意去参这一本的。” 黄大人对于徐同知的在这应天城中的明面上的关系可是门清得很,当初会审蒋献的故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师座您不是说,单凭这件事动不了他么?那我还专程去上报一番,害右都御史灰头土脸,岂不是?”这年轻人虽然虎头虎脑的,但是毕竟也是科举全国前百名的,智商肯定也没问题。 “恩辅啊!这朝堂之上就好比是读书做学问,不但要满腹经纶,还要临机思变!首先,你当然不能这样干巴巴的去跟你们右都御史说他写了一副挽联就算了,你还应该深入调查,这幅挽联背后是什么?是不是对圣上的旨意不满?是不是和冯家有什么秘密来往?对吧!你是监察御史!何谓监察?监视百官洞察秋毫!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