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钦从慈庆宫出来之后,在一个小黄门的带领下,直接向东华门走去,准备出宫回府。 这一顿饭也喝了不少酒,但光禄寺可能是考虑到皇太孙年纪尚小,因此提供的酒度数偏低,以徐钦的酒量,当然不会喝醉。不过徐钦走出来之后,被这北风一吹,却是感到有点冷,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从慈庆宫出慈庆门,进入外朝范围,然后再从文华殿区域出文华门、东华门、东安门出宫大概路程在六百米左右,以徐钦的脚力来说,这点距离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慈庆门和文华殿之间有金水河流过,皇宫建成之后,又在河边开挖了一个小湖,湖畔种上了许多名贵的花草,湖中也种满了莲花,形成了一个带荷塘的花园。春夏之际鸟语花香,倒不失为一处赏花饮茶纳凉的好去处。 然而现在已是深冬,花草凋零尽是残枝败叶,湖面上也只剩几支已经早已枯死的莲枝,再加上前几日应天下了一场小雪,残雪尚未化尽,不但更添了几分萧索的气息,而且微微的北风一吹,些许的雪花裹挟着寒意大概就是冰雨里面的那种感觉了。 照理来说,此时正常人都应该蜷缩在房中,一边烤着温暖的炭火,一边饮着温酒或热茶,津津有味地看着适宜或不适宜的小说话本。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落后的封建时代,还是发达的现代社会,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按常理出牌。比如现在,这个萧索的花园小湖旁的凉亭中,居然还有人在欣赏这幅残雪画卷,虽然亭子边上挂上了帷幔,但徐钦觉得这最多也就是起到了一个心理效果。 “徐公子请留步。”正当徐钦加快了速度准备快速离开这寒风,早点赶回家里的时候,一个宫女拦住了他。 “呃…不知有何贵干?”皇宫大内不比别处,即使是徐钦贵为中山王之后,魏国公嫡子,要是不开眼稍有僭越,弄不好也是有性命之忧的。在这个地方,如此诡异的气氛之下,被强人拦路打劫,守身如玉的徐钦心里不由得毛毛的。 “公子无需多虑,我家主人不过是请公子入亭中饮一杯茶而已。”这个侍女倒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徐钦心中所想。不过她的话却没能让徐钦心安,反而是让徐钦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促狭之意。 与此同时,刚刚负责给徐钦带路的那位小黄门,在遇上眼前的这位之后,很果断的转身就跑,等他们对话完成,早已消失不见。眼看好像已经是别无选择,徐钦也只能大大方方地进入亭中,反正劫财劫色其实也都无所谓。 帷幔内端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嗯,从发型上来看应该是少女。年纪也不大,估计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一身服饰华贵异常,仅仅是那条白得晃眼的狐皮坎肩,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是终其一生恐怕也买不起的超级奢侈品。不过其头上的双丫髻昭示了其未婚的身份,这让徐钦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至少应该不是哪位寂寞的皇妃了。 不过徐钦还是不敢太过放肆,飞速一瞄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看着帷幔站定,眼观鼻鼻观心。 那位煮茶侍女斟好茶之后,也很快就退到凉亭之外,至此,亭中便只剩下徐钦和那位坐着的少女。 “徐公子请。”那女子抽出拢在袖中的手,示意请徐钦坐下。徐钦这才顺势坐在女子的对面,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又抬头,用纯洁的眼神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女。 头上梳着很普通的双丫髻,但别着几支精致的头饰,兼之髻端头绳上缀着一对白色的天鹅绒装饰,映衬出乌黑的秀发。眉眼清秀、五官端正,眉形并非普通女子的那种细细的柳眉,而是笔直的剑眉,显得稍微有点独特,然而她的眼睛也非常有神,虽不是那种勾魂夺魄的妩媚类型,但这种睿智类型的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反倒是衬出了眉眼的神韵,加之他处也仿佛围绕着这一对眉眼而生,组合出了一种非常独特的高贵和睿智气质。 总之来看,眼前的女子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美女,咋一看或许只能打八十分,但会越看越顺眼,恐怕最终得分较徐妙锦亦不逊色。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她两腮微微有些发红,更凸显出她这个年龄所特有的可爱气质。身上批了一件雪白的锦缎配饰天鹅绒的宽大披风,和雪白的狐皮坎肩融为一体,其他的衣饰看不清楚,只知道大体也是这种纯白的风格。这一身雪白如仙的衣装,也正好衬托出她的那种睿智而出尘气质。 “徐公子?”少女见他坐下之后就在发呆,不由得轻轻唤了一声。 “啊,徐钦冒昧造访,打搅小姐的雅兴了。”徐钦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化解这种尴尬的局面,按照后世的经验,反正和女人相处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先道个歉是没有错的。 “徐公子哪里话,在此处截住公子,该是江都冒昧了才是的。” “哪里,哪里,小姐……噗……”徐钦刚刚说完客套话才反应过来那女子的自称,稍不留神,刚刚煮好的茶水就喝了一大口,烫得他赶紧全吐了出来,幸亏他反应还算快,喷水的时候转了一下脑袋,才没有喷到对面。 “徐公子你没事吧?其实是江都久闻公子大名,但始终不得一见,今日听闻兄长宴请公子,便自作主张在此等候,唐突之处还望公子海涵。”见徐钦示意没事,她才继续说了一下今天的来意。 “郡主千金之身,在此等候徐钦,徐钦诚惶诚恐。”待嘴巴感觉稍微好一点了,徐钦才连忙说道。 “诚惶诚恐?呵,你难道不是应该感到不解和鄙夷么?毕竟你我二人已有婚约在身,这样私下相会,于礼不合。” “郡主哪里话?其实徐钦本就顽劣不堪,时常因礼法之事被家父训斥,而且徐钦也认为,就算婚姻之事无法更改,你我二人早些见面,多些了解也算是一件好事。” “哦?徐公子过谦了,其实早在皇祖父赐婚之前,江都便听兄长等人夸赞公子有定国安邦之才,后来又听含山姑姑讲过您文华殿驳倒李学士的英姿,若是您这样的人都是顽劣不堪,那这天下恐怕就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了。”说完这番话,江都郡主的腮红越发艳丽了,并有些慌忙地轻饮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