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清转过身，迎面走来的果然是一袭白衣的圣僧，玄奘大师。

“大师，刚刚你都听到啦？”满腹惆怅和压抑的夏云清，忍不住想向这位佛门智者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

“嗯。”玄奘轻轻点了点头。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换做是您，您会怎么回答雪儿呢？”

“贫僧会说：‘我不知道’。”

听玄奘大师这么一说，夏云清不禁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玄奘大师的确没有打诳语，在和雪儿说话的时候，自己的确不知道小石头真的是死是活，所以回答“不知道”既没有撒谎，也不会伤害少女。

“可是，真相总会有揭晓的一天吧，”夏云清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如果已经确认小石头真的阵亡了，那面对雪儿的时候，大师您又会怎么讲呢？”

“阿弥陀佛。”玄奘没有正面回答夏云清的问题，而且念出了一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夏云清知道，玄奘大师又要开始讲述佛法了，于是打起精神听他接下来说的话。果然，玄奘大师在诵完经文后，接着说道：“小施主，你想过没有，小石头作为一名军人，在墙外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杀过不少人吧。这些人的故乡，会不会也有人在等着他们回来呢？”

“可是……”

“小施主，以前贫僧也听你说过，你想出墙调查，一方面是为了救治你的好朋友，一方面是为了找到伤害你朋友的‘兰陵王’，贫僧没有说错吧？”

夏云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

“小施主，如果有一天你练就了绝世武功，杀了兰陵王，你真的就会快乐吗？你受伤的朋友就会恢复了吗？”

夏云清轻轻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兰陵王伤害了你重要的人，所以小施主你才想抓到他。可是兰陵王为何要去做那样的事情呢？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或许他也是为曾经被伤害过的重要的人而复仇呢？有如果你杀了他之后，将他视为重要之人的施主，又会如何看待你呢？”

玄奘一串问题，让夏云清陷入了深思，良久后他抬起头说道：“大师，您说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都是关联着的？”

“善哉，小施主你真是有慧根之人！在我佛门看来，这世间万物，皆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你我之缘，你和朋友之缘，你和兰陵王之缘，雪儿和小石头之缘都在其中。而正是这些缘，又推动了世间千千万万的‘业’，‘业’产生了过去，产生了现在，以及产生了将来。正所谓‘业由人造，人由业生。’”

“我明白了！大师您所说的‘业’就是包括我们一切行为和想法的东西，是推动这个世界因果发展的东西，是这样吗？”见玄奘微笑着点了点头，夏云清接着说道：“可是大师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呢？”

“佛渡有缘人。世间每一个人都被自己的‘缘’和‘业’所困扰着，而贫僧此番前往西域寻找真经的目的，就是期待能帮世人解开‘业障’烦恼呀！”

“大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可是我还是选择宁可要被这些感情困扰着，因为要是没有了这些感情的联系，还怎么成家立业啊！”

“呵呵，所以我们佛门中人，才会自称为‘出家人’呀……”

夏云清顿时语塞，然而心里不禁对玄奘多了一层尊敬。

“不过~照大师的说法，您执着于前往那烂陀寺寻找真经，不也是被‘业’和‘缘’所困扰着么？”

玄奘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开怀大笑道：“小施主！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贫僧修行的路还很长啊！”

和玄奘一番交谈后，夏云清也从方才的苦闷中恢复了过来，紧接着说道：“大师，真的很感激您能和我说这么多，我之所以能打败索元礼，也是拜您传授的心法所赐。我已经决定好了，这次出墙调查，我一定会带上大师您的，让您有机会去取得真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夏云清和玄奘对话的这会，苏烈也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擦拭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铠甲，不禁回忆起八年前，自己和花木兰的初次相逢：

那是在丹霞军镇，失去一切的自己，颓丧地走在流民队伍中，是为了自我放逐，也是为了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