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下学期时,有一次他疯得高兴,窜过讲台时一脚踢翻了老师的椅子。老师批评他,他当然不敢争辩,却是瘪着嘴一脸沮丧,问他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还不认错?”老师发火了,“说你你还不服?回去叫家长来!” 他被逼得没法,才哭丧着脸嘟囔说:“没——没不服,是没办法。我天生的。” “踢椅子是天生的?”老师生气地问。 “是啊。我妈就老说:就没见过我这么能糟蹋东西的。” “糟蹋东西!在家里?有多能呀?” “说我一年能摔五十个碗,弄翻二十个汤盆,走路老踢砖头,钻桌子老撞鼻头。人家没沾灰我沾灰了,人家没烫着我烫着了。只有一样强过别人——跟小孩们抢吃的时候手最快。” 嚯,还编成顺口溜了!老师听到这儿也绷不住笑了,然后脸一板,又严肃地问:“这是你妈原话?那你怎么说?就认了?” “我怎么说?我又不是有意的!明明手还没挨着,那碗就翻了;明明看着石头离脚还远,却不知怎么就踢上去了。我爸在网上查过,说我这叫距离判断不准症,跟眼科不相干,是小脑协调功能不好。” “你还知道协调二字!去治过吗?” “看过几次医生,还照了CT、磁共振,都没用——查不出来。所以医生最后教我说,运动时要留足那什么‘提前量’。” “提前量?让你留多大的提前量?” “一般也就这么一点儿:一寸两寸。要想保险呢,就隔一巴掌那么宽。” “隔开了就没事吗?” “就没事了。医生说我只是协调不好。注意了就好些,一走神就不行了。” “不行到什么程度?” “比如几个大孩子蹲地上玩五子棋,我跑去看,噌一下就把人家的石头子儿踢飞了。人家跳起来就给我一巴掌。我赶紧用手一挡,啪!还顶了人家的右手腕。大孩子呜地一捂手,吼一声:小子,竟然还敢反抗,切我脉门!就扑过来。然后就惨了,啪啪啪,上来就是三巴掌,这还不算完!” “这是以大欺小。你应该报告老师!还有别的吗?” “另外就像以前管人家借橡皮,人家递给我,我一不留神,就抓了人家的手,把人家弄疼了。女同学就说我故意的,都骂我流氓。” “老这样人家能不说你!这时候你怎么不留提前量?” “留了呀!可一忙就伸过头了。我也不明白,明明看着没伸过头,怎么就多出一巴掌来呢?” 小嘴儿絮絮叨叨的还挺能说! 老师摇摇头,不再说他了。医生都没辙儿,有什么办法! 由于小思孟在外总爱惹祸,招来无尽的麻烦,他爹妈无奈,只好改放养为圈养:只要从学校回来,就尽可能把他留在家里。 要想留得住,就得有条件。玩具、图书、乐器、游戏机,在家里放了一屋子,电视也尽着他看。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条件约束,那就是学习得好,不得低于前十名。达不到时,以上的一切就一概锁起,只给他留几盒积木,让他仍旧当他的小屁孩去。 这一点白思孟答应了,一开始也落实得很好。这不但因为他乖,也因为在他眼里,外面就是个狼奔豕突的世界,他这个小病孩还是少接触为妙。 但是尽管加意防堵,外面的不好还是会渗透进来;而小孩的天性,大人要是不严密看管,那仍然是什么稀奇名堂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