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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彪形大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郁郁南行。

毒蝎年龄最小,二十岁,黝黑的面目隐约有几分清秀,看起来像个淳朴的乡下少年,可熟知的,没人这么认为;毒蝎——没被惹到也许温顺,一旦被激怒,他的狠辣可以让任何人颤栗。司扬二十五岁,三人中年龄居中;他的长相很矛盾,正常时俊秀儒雅,只是见不得血,见不得怒,否则,立时就是一副扭曲狰狞的凶恶面孔,疯狂中充满邪恶。安离二十九岁,年龄最大,与姜岑的绒须、司扬的八字须相比,他一脸硬茬茬的胡须显然更有气概,合上憨直粗鲁的外貌,真个是威风凛凛、与众不同。

三人无论以年龄或是以气势,都是安离为最;怎么看安离都像是领头人;可实际上恰恰相反,最小的姜岑居中,其次的司扬大大咧咧,最显眼的安离却像老实的大猫,一颠一颠像个跟班。

黑夜过去,太阳升起,方向越发清晰,三人沿着颖水,快速向东南行去。待太阳升到头顶之时,他们遇上了追兵。

一夜急行,他们已远离黄河南岸的山脉丘陵,来到广褒的豫州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除了齐膝高的荒草便是大大小小的树丛。

近百官军从道左树丛突然冲出,嘶喊着围上来,三人猝不及防,闪躲之间,分散开了。

“杀!”官军似乎没有受降捕俘的打算,冲上来狠狠劈刺,没留似乎余地。

面对刀枪,姜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没有丝毫犹豫,纯粹是本能,他倏地扬起右手,柴斧脱手而出,劈在最近的官军额头之上……

“啊!”沉闷短促的惨叫嘎然而止,脑浆鲜血四处喷溅。

这一刻,姜岑彻底呆住了。他见过死人,解剖过尸体,但亲手杀人还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杀人欲望之时,他这具身体,轻易屠戮了一条生命。

忽地——

两支长枪毒蛇般攒刺过来……

正在感受第一次杀人滋味的姜岑,头脑瞬间空白。不等想好应对之术,右手已经斜圈出去,恰恰篡住长矛红缨部,一送一撞,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出,对手跌出七八尺远;木制枪杆禁受不住大力冲撞,喀吱一声,断为两截;一截捅穿对手心口,一截到了姜岑手中;右手再次扬起,半截长矛飞出,扎进另一名长枪手的咽喉。

眨眼间,姜岑连杀三人。随即从容跨步,拾回自己的武器——砍柴斧。

一系列动作流利顺畅,是那么的自然。

姜岑恍然大悟:毒蝎!这是毒蝎的本能反应。毒蝎虽死,但他的狠辣凌厉,已经深深融入了这具身体。

嗥——

野兽般的嗥叫响起,司扬俊面扭曲,疯狂地挥舞柴斧,不管是刀山还是枪林,一斧挥出,尽皆退避。

司扬面目俊秀儒雅,极有君子之姿;就是见不得血,上不得沙场;一旦开战,他就变了个人,疯狂、血腥,视人命如草芥,视自己的命同样如草芥。熟知的人称之为疯虎、疯子。

面对数十倍敌军,司扬不避不让,嗥叫着一头扎进去,哪儿人多,哪儿凶险,他就往哪闯。疯虎——这是真正的疯虎!

与司扬相比,安离显然油滑许多,乍逢官军,立即奔到高坎上,顺手抢过一把环手刀,双刀连环,舞得风雨不透,不求杀敌,但求护身。

官军战力不高,没有铁甲士,没有重兵,没有骑军……不是禁卫中军,应该是郡守兵之类的乡兵,威胁可以忽略不计。

身处混乱战场,手下不停格杀敌人,姜岑脑海却异常清明,冷静地得出了结论。恍然间,他感觉自己一化为二,一个是辣手催命的毒蝎;一个是置身其外,高高在上的姜岑。毒蝎正调动身体本能,格挡厮杀;姜岑在一旁体悟感受,如同电影院里的观众。

罢了!这是毫无意义的战斗!

姜岑叹息着,横扫一斧,冲开一道缝隙,疾步趋到司扬身边,抓住就走。“勿须纠缠!”

“狗东西!一群杂兵也敢惹你爷爷。”司扬愤愤不平,怒骂声中,踹飞了一个欺近的官军。

“你们看……”安离挥刀指向东南。“那边有人被围,会不会是孙俭……”站得高,望得远,他的视野比姜岑、司扬更远更阔。

站在高坎之上,隐约可见,东南两三里外,大队官军正围着一小伙人厮杀。只是无法分辨,是否是孙俭一行。

“管他是谁!杀过去再说。”司扬急吼一声,当头冲向东南。

姜岑心中蓦地一沉:若是孙叔,一百多护卫人只剩三五十,伤亡大半,那可真危险,说不定孙叔……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连脚步都迟疑下来。恐慌、焦急、担忧、关切……各种情绪不一而足,一起涌了上来,他竟是十分地害怕知道结果……

感受到自己怪异的情绪,忽然间,姜岑意识到,自己不仅融合了毒蝎的记忆,身体本能,还融合了他的感情。细细揣摩体会着毒蝎的惶急,姜岑心生怜惜:你放心,我已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占据了你的身体,就会替你在孙叔面前尽孝的……

穿越以来,凄惶孤单的心似乎有了依托。姜岑心神一定,倏地加速,撵上安离、司扬,最先赶到正在厮杀的战场。

冲突一方是一小伙征东军,他们被敌军裹在中心,能认出衣饰但看不清模样。另一方是豫州郡守兵,一杆标有豫州的大旗和一杆陈字认旗清楚地道明了对手的身份;郡守兵有近千之众,大部分上了战场,正在围杀对手,另有百十人立于旗下指挥调度。

旗下昂立着一个中年将军,发觉姜岑三人,他略一挥手,二十名郡兵冲上来,试图拦阻。可哪里拦得住?

三人闯过堵截的郡兵,一头扎紧战阵,向阵中冲去。

冲击近千人组成的战阵绝非易事;三人一陷进去,立即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面前的人流仿佛潮水,劈也劈不开,砍也砍不完;稍不注意,潮水溅到身上,就是一道两道口子;冲到一半,三人都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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