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浩七眼前光芒连番闪烁,最终落在了一片风雪之中。地面是深厚的白雪,随着三人落下出现了三个深坑。 “这里……就是雪神峰了么?”庚浩七想着,寒风吹得他脸庞发紫,他没有半点灵力能够用来御寒了。庚浩七去推神恩,后者又没了声响。庚浩七躺在雪坑中,不一会儿背上就积了一层白雪,四周见处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无所。 过了一会儿,庚浩七弥留的意识听到风雪中传来的脚步声,他浑浑噩噩地抬头去看,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一身白色的年轻长发男子,和神恩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只见他神色淡漠地走近庚浩七,低声道:“多谢小兄弟。”接着他从神恩怀中摸出那朵雪神花,如昨日神恩一样低头亲吻。接着庚浩七便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好似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了。 “你们将他们带回去。”白发男子道。 “是,师尊。”原来他身后的风雪中还跟着三个徒弟,庚浩七并没有察觉到。 三个白衣弟子各自抱起一人,像山中深处飞快走去。庚浩七躺在臂弯中,后方的白发男子驻足在一只巨大掌印冰块前抬头远望,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 …… 蒙面老道捋着胡须,“我倒是没想到那小子还能爬起来。” “无妨,”少年摆摆手,“走就走了。” “对了,不是说天凤体在危急时刻会出现金凤护主么,怎么他不会?”老道指着半死不活的陆羡道,“是因为他渡了一半血脉给这女孩的缘故?” “怕是如此了。”少年道。 他抬头看向远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风月要不你先走吧,几个老相识就快来了,若是认出你来倒是有些麻烦。” 那老道“哦?”了一声,“除了唐明白,谁还会来?莫非是我长空长韫两位师叔?” “猜对了,不过还漏了一个雪神峰的掌门尊者。”少年道。 聂风月笑了笑,“这等场面我是无法应对了,我收些天凤血,就便离去。” 少年点点头,道声“好”,双手渐渐出现斑驳的火焰斑点。 聂风月摇了摇头,摸出一个玉瓶子,在陆羡和池锦身上各收半瓶,心满意足地盖上塞子,“那我便走了,你尽快回来,别玩得太疯了。” 少年嘴角含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你快走吧。” 聂风月一掐诀,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少年的手上,斑驳的焰斑覆盖完全后变成了一种熔晶一样的赤色物质。他的手也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体了,而成了一双古怪的爪子,硕大狰狞,和身体不合比例。 他抓了抓,叹口气道,“哎,还是太虚弱了……” “真的是你。”唐本墨出现在沙丘之上,身形为烟雾缭绕,看不真切,“我原以为应该会没事,都快离开这破地方了,没想到竟来了个老朋友。” 唐本墨飞鸟凌空,他速度极快,一杆烟杆子向下点去。烟杆子看似轻巧,却势如千钧。少年一边后退,一边抬起熔晶巨爪格挡,迸发出了一路火花。 “你怎么还把我的新朋友给伤到了?”唐本墨道,“刚才那老道士就是十五年前的血牙吧?这具身体是他给你的?” 如今的尘界,任何一人,除非成仙,否则都无法保持或者回归到少年体态。 修士要保持少年身唯有成仙、夺舍、吃果三种手段,吃果就如之前的“垂髫剑”谢小小,“稚颜果”基本九死一生,谢小小是真的运气好到没边了,正常的修士也不可能特地去吃。 更不可能说此人这般年纪就是有这种修为,他只能是夺舍而来。 “别来无恙啊,唐明白。”少年笑笑,他清楚是刚才追击到雪神峰泄露了气息。这才多少时间,唐明白就从边缘赶回了沙漠中心,可见二十年间他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唐本墨原名叫做唐明白,本墨只是他的化名而已,他的真实身份是唐家五爷,一杆垂坠盘长结的白玉葱青烟杆是他的标志物品。 一路且退的少年忽地抬起头,面具中的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火红的竖瞳。唐明白见之立马收势,一个后翻,稳稳地落在陆羡和池锦的身体旁边,将二人捞起飞到空中。 唐明白的脚尖刚离开地面,就听到后方有“咕咚咕咚”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两人倒下的地方只留了一个空洞,洞内是一眼guntang的岩浆。 这一眼脸盆大小的岩浆显然要比赤阳眼的火海可怕许多,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它便侵吞了方圆百步距离的黄沙。岩浆蔓延到海拔低处,便化作蜿蜒的河流流淌下去,再四处开散,绘出一面面伞状的瑰丽线画。 岩浆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如何而作,但岩浆不断冒泡喷发和吞噬一切的温度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时间,沙漠上浓烟直条、热浪滚滚,唐明白目力所及之处尽皆一片火红,天空也因此暗了下来,唯有天地交界处成一线红光。 少年站在岩浆面上,如履平地、如立水面,无论是皂靴还是衣衫,都未保全完好,一块猫脸面具被火光映得发亮。他垂着一对巨爪,对唐本墨天真无邪地笑着,竖瞳中却盛着万古的威严和怒火。 他是刚刚束发的小道童,也是来自地底的恶魔。 少年巨爪遥遥指向唐明白,一只晶莹的熔岩巨兽不知几时出现在唐明白的身后。唐明白双手夹人,行动不便,只见他一个转身,从不知名的地方发射出一蓬弹丸,泼向熔岩巨兽。弹丸触及即炸,唐明白借冲击力后撤。那少年趁机对着虚空一抓,空间居然寸寸破碎,涌出红莲,一路追逐唐明白。 除此之外,地面的岩浆海洋中激浪、火柱皆冲着唐明白而去。 唐明白奋力飞行,熔岩漫无边际,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安放两人的地方,直教人怀疑是不是整片沙漠都化作了岩浆。倘若莽撞对敌,只能落得个凄惨下场。 他在等,等一双手破开这片空间。 少年知道还有其他人过来,他又何尝不知道? 好在唐明白没等多久,东北角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黑一白的两个道人撕破空间进来了。 听风真人一甩臂中的一把青绿拂尾,当即降下一场瓢泼的大雨。雨水落处,浓雾大作,岩浆匪夷所思地冷却成石块,不一会儿这场大雨便将岩浆海洋缩小到一个rou眼可越的小圈之中,如同一眼湖泊。 石长空则是飞至唐明白身边,与他交谈了几句,接过两具鲜血淋漓的身体,收进了一截精美的竹筒保管起来。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阻拦,只是保留着附近地盘的热度,微笑看着空中的两个老道:“长空,长韫,你们终于来了。” 石长空听到后身子一僵,向来仙风道骨的他忽然浸染了一分世俗老人的萧索和佝偻。他神色复杂地与地上的少年对视,恍惚间感觉回到了过去。纵然身体已不是百年前的身体,但那双奇特的眼瞳,熟悉的威严、桀骜、愠怒,依然在岁月长河中弥留,仿佛是从当年看到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