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后来到城西的牛rou店家,两半门面卷着帘子,温酒煮汤的白气不断从里面腾出。 庄尘、长安二人找了张空桌坐下,小二不一会儿就跑来了,见他们面生,机灵地报了一溜儿招牌,问要点什么。 庄尘说就来两碗你们的牛rou汤吧。 正当二人托腮发呆似的看向外面之际,有人大大方方地从一侧坐在空位上。庄尘头也不抬地说:“有人了,不拼桌。” “小兄弟见谅,实在是店里暂时没位子了,这雨又冷得紧,我就喝完汤吃点rou,马上就走。” 庄尘这才抬起头,发现店内的确只有自己这张桌子还空着,似乎都是因为天凉来喝汤暖身子的。 “行吧,”庄尘看了一眼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长袍,也没有任何标志性配饰,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看起来一切稀松平常。只是看到他的脸,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另一张相仿的脸孔,庄尘蓦地一怔,露出了几丝惊讶。这种相似不是茫茫红尘中谁和谁恰好长得差不多,而是一种源自血缘的亲近。 牛rou汤还没上来,那人一直看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庄尘抽了抽鼻子,答案呼之欲出。 那人转过头来,面前这位少年一直看着自己,便心下存疑。他观庄尘面貌清秀,又是一身修士打扮,猜测怕是哪家弟子,心稍安一分,开口问道:“不知小兄弟有何贵干?在下脸上有东西么?”说完,他一遍脸颊,只摸到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 “嘉王殿下,还是平王殿下?”庄尘试探道,“应该是嘉王殿下吧?”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兄弟请不要声张。” 庄尘说:“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人观光。” 那男子稍稍一愣,没料到庄尘是这种语气,似乎把遇见他看做是一件麻烦事。他说:“本王……啊,我的确名嘉,不知小兄弟是如何看出来的。” 庄尘解释道:“我看你和我一位朋友长得有点像……” “你朋友?” “我与阿缺……嗯,长澜殿下是好朋友。” “哦——”嘉王恍然大悟,“你是那位王家弟子还是那个散修?” “那个散修,”庄尘道,“不过现在是乾清弟子了,我与长澜殿下分别时还未加入乾清。” “那这位是……”嘉王看向长安,这个用白纱遮掩面貌的女子是何人? “是我的一位朋友,殿下大可放心。” 嘉王点点头,继而叹道,“小缺有个不错的朋友啊,你是光凭我的长相就知道的么?” 庄尘道:“那也不是,我只是先看你眼熟,有些怀疑。让我确认你皇室身份的是你身上的熏香。皇室男子用的香有三种,一种陛下独用的‘皇风檀香’,一种是皇子用的‘洗晴花香’,另一种是小孩子用的‘德正草香’。你身上的香味初闻淡苦,久了才有一种清新,有醒神之效,正常的洗晴花不是这样的,这是皇家才有的洗晴花香,取的是‘自省’之意。” 嘉王略微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只闻出一股平常的清新味道。 “闻久了是闻不出来的,换洗的时候可以留意下。”庄尘提醒道。 “哈哈,倒是让你见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的熏香是何种味道。”嘉王道,“小兄弟接着说。” “下一步就简单了,当今神律陛下只有四个儿子和一对女儿。除了太子殿下,其他三个皇子中只有嘉王和平王住地离庐州最近,但是人说平王不善言笑,待人处事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你不像,所以只有那位平易近人、喜欢游玩民间的嘉王了。” “不错不错,”嘉王称赞道,“果然如小缺说的一样,博学多识,神机妙算。” “嘉先生,长澜过得可好?”庄尘问道。 “你就叫他郑缺好了,我是他三叔,你若不嫌弃,也可跟着他喊。先生这个词,我的德行配不上。”嘉王道,“至于小缺,就那样呗,大哥的儿子可不好做。”说着,丢给庄尘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庄尘笑笑,“他应该是在国子监修行念书吧?” “嗯,是,”嘉王点头道,“我们都在那里念书,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地方,其实就那样呗,中州北部的最高学府嘛!”嘉王很喜欢说“就那样呗”,似乎对什么事都是一副轻飘飘的态度,不说好更不说坏,只是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哎,客官,你们的牛rou汤来了,”小二将三碗朴实无华的大瓷碗放在桌上,再将一坛酒放下,开了坛道,“这酒是您的,您几位的东西齐了,请慢用!” “哦哟,牛rou汤来了,小兄弟你可要试试这汤,这里的汤是真的很不错。”嘉王信手抽出两根筷子,很平民地搓了搓,呼哧呼哧地先咬了一口牛rou,“嗯——爽快!” 庄尘看着这碗,店家用的是平常家里吃饭时用来盛汤的大碗,虽然“牛rou汤”的确有“汤”字不假,可这里面全是大块大块的牛rou,真的也太实惠了。他给长安一双筷子,说道:“吃吧。” 嘉王也好,郑缺也罢,他们都来自世国最顶尖的一个家族,“屈有家”。 屈有家被史官誉为“史上家教最严的皇家”。 自一千五百年前九国仙门乱战爆发,原本是个中等国家的世国就此发迹,一跃而起,最终一朝天子登基。世国屈有家原本家风就严格简朴,开国皇帝烈武皇帝更是将家风家训更进一步,直接提出了“天子当如民”。 史上最严皇家诞生了。 除了必要的土木工程外,烈武皇帝坦然将长安皇宫接受,不新建也不扩建,只是修缮了一番,并且将他认为多余的宫殿划出皇城范围,重新设墙,当作风景区开放给来长安的各地游客。 烈武皇帝的理由是:起那么多房子一不住人二不办事,有什么用? 这样,屈有家的皇城要比前任主人缩水了一大半。只是大臣考虑到了安全问题,认为游人与国器距离太近实在不妥。烈武皇帝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大步走出宫殿,用灵力混杂进嗓音中,昭告附近平民百姓说要兴拆迁之事,明天午时之前不要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