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劳累让兰花腰酸背痛,手里牵着猫蛋背上背着狗蛋跟在散工的队伍后面。她是实在没办法,两个娃娃放在家里没人管,只能带在身边参加劳动。 以前还可以放在娘家让母亲帮忙带一下,自从少安结婚后她也觉得这样不方便,毕竟没分家,说不定秀莲会有意见。 兰花不怕受苦,她从小到大也没过过啥好日子,也就无所谓苦不苦,就是可怜了两孩子。王满银爱往外跑她也没办法,丈夫受不了庄稼人的罪她最清楚,每天睡前兰花还要cao心那个二流子丈夫在外面能不能吃饱穿暖,要是男人不走就好了,哪怕他留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都好。村里的女人们都“称赞”她比男人还能干,兰花知道这是在笑话她,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两个孩子饿肚子。 “mama,你看……”狗蛋指着前面喊道。 家的门口围了好多人,好像还有辆小汽车,兰花不由停住了脚步,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的逛鬼男人回来了?可是怎么会有小汽车呢? “兰花回来了!兰花回来了!” 坐在车里抽烟的孙少平听见外面有人喊叫,赶紧推开车门出来。 “姐!”看到远处的兰花孙少平招了招手。 “小舅!小舅!”猫蛋拉着兰花的手直跳。 孙少平快步走过去把猫蛋抱在怀里,也不在乎孩子的泥脚把他的风衣弄脏。 兰花给孙少平把胸前的土拍了一下说:“你啥时候回来的?” 孙少平把一块糖放到猫蛋的嘴里说:“刚回来。” 狗蛋伸出脏兮兮的手:“给我!小舅,给我!” 孙少平从口袋给他抓了一把塞到手里。 兰花把狗蛋从背上放下来说:“走,我给你做饭。” 孙少平笑着说:“算了,你也累了,去咱家吃吧。” 兰花为难道:“下午还有活,自留地里的草还没除……” “那也行,咱随便吃点,我下午也没啥事。” 猫蛋抱着少平的腿说:“小舅,我想坐汽车。” 狗蛋也立刻道:“我也要!我也要!” 孙少平就把车门打开,并嘱咐道:“注意安全。” 兰花家里只有一孔窑,前面是锅灶,后面是炕,和孙少平家原来的样子差不多。 兰花拿出家里仅剩的一点白面,看了看有点少,又在里面和了点玉米面。 孙少平坐在灶台前生火烧水,前几天下雨,柴火有点潮湿,他费了好大劲才把火生着。窑洞里本来就通风不好,现在弄的烟雾弥漫。 “咳咳,姐,烟囱方向不对,这烟往回撤……” 兰花擀着面条笑着说:“到了热天就好了,吹西北风就这样。” 孙少平把火拨旺,说:“这个要改改,长时间吸烟气对身子不好。我不会干这个,等姐夫回来了你让他好好拾掇一下。” 兰花叹了口气说:“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来,再说他也不会干这些泥水活,还是让少安过来看看才行。” 孙少平打量着这个烧的黑乎乎的窑洞,屋里唯一的家具个旧的漆皮都快掉光的木箱子,除此之外连个板凳都没有,炕上的席烂得都能看见下面的麦草,中间的褥子勉强能躺下这娘三。他又把目光放在兰花身上,上身是件夹袄,粗黑的老布,看着像自家织染的,剪的样子是个老式大襟;下身是条肥大的粗布裤子,膝盖上的补丁加了两层,还颜色不一样。再看看那木案上擀面的双手,粗的有如老树皮,哪还有半点女人手的样子。 孙少平问:“姐夫啥时候走的,啥时候回来?” 兰花说:“走了有一个月了,回来的时间没准,一般最迟过年回来。” “他出去干甚哩,靠甚过活?” “还能做甚,就在外面做点小生意,唉,你姐夫走的时候就装了十块钱,还把两块钱留给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咋过的,冻着饿着可怎么办哩。”说着兰花就流下了泪水。 孙少平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大姐,这女人到底怎么了,难道她觉得王满银应该把钱全部拿走,不该给她留两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孙少平笑着问:“姐,你到底觉得我姐夫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