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少平准时上班,喝着刚泡的茶,嘴里回味着田润叶早上蒸的小葱牛rou包,皮薄馅大,吃一口满嘴生香。 喝完茶孙少平就要着手今天的工作了,马上就要元旦了,事情比较多,年终总结,数据统计,收支结算预算,工作汇报等等,这些虽然不需要他去具体做,但都要他过目了才能向部长汇报。 一直忙到中午,接到门卫的电话,说有个马丽萍的女人找他,问孙少平要不要放她进来。 马丽萍就是煤炭部政策研究室的马大姐,孙少平不知道她找自己什么事,说“让她上来。” 马丽萍原来在办公室对孙少平还不错,平时也聊的比较多,也算熟人。 “孙处长,没打扰您工作吧?”马大姐敲了敲门,孙少平的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马大姐,外面冷,赶紧进来!”孙少平从办公桌后迎了出来:“什么孙处长的,马大姐就爱开玩笑。” 马大姐笑着说:“您不现在就是‘孙处长’了吗?我还叫错了?” “以前怎么叫还怎么叫,听着顺耳些”孙少平给马大姐倒了一杯茶说:“外面冷,喝点水,先暖和暖和”。 “您可是攥着钱袋子的财神爷,我可不敢没上没下”马大姐喝了一口茶说:“你们单位这办公环境就是好,这部委跟部委的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孙少平笑着说:“你说的财神爷都在财政部,我就是个会计,比起那边我这可是小场面,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坐?” “咱们那部门你还不知道,平时没什么事,这几天可是有点忙,都发愁怎么写年终总结,呵呵,每年都为这事闹心。”马大姐从包里拿出两封信说:“这是你信,我今天拿报纸时看到,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压在最下面。” 孙少平看了看,一封信是郝红梅写的,看邮戳日期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另外一封是大哥写的,也有一个月了。 马大姐见事情办完就起身告辞,孙少平留她吃饭,被她谢绝了,说下午还要赶回去上班不能耽搁,孙少平也就没在勉强。 孙少安的信里除了问孙少平的近况,就是家里的事,还有就是他结婚要用孙少平留给家里的钱,算他借的,他结婚问孙少平能不能回来。 孙少平看完就笑了,这个大哥真不怎么说他好,还要和他这个弟弟算这么清。他是不能回去了,因为田润叶在这里,自己回去把她留在京城孙少平不放心。 郝红梅的信还是一张纸,写的还是学校发生的事,里面提到了田晓霞、金波、顾养民、郁超、张小英,这几个参加了什么宣传队,还有就是她学习的情况,最让她感觉难的就是数理化,说她常常去问老师题目,老师们都很欢迎她。 孙少平记得原著中这个宣传队里面没有后面这两个学生,看来是他和郝红梅没有参加,人家还会补齐这个队伍,这个世界缺了谁都无所谓,自己只是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这里也不是小说而是现实。 孙少平先给家里写了封信,说他不回去了,工作忙没时间,祝大哥新婚快乐,说他打算给家里寄三百三十块钱,两百给大哥大嫂的随礼,一百块给父母过年,三十块给兰香和两外甥的压岁钱。 郝红梅的信孙少平必须要回的,这是他答应的,怎么给郝红梅回信呢?信寄到学校她都可能已经放假了,记得上封信说她们郝家庄来了个做报告的老汉,“忆苦”她爷爷的事,看来那她家就在郝家庄,郝家庄孙少平在县革委会就知道在柳岔公社,那就寄到她家里吧。 孙少平先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这么晚回信,并表示抱歉,讲了一些他自学的一些方法,并且留了新单位的地址和电话,最后祝他们全家新年快乐。 下午孙少平提前下班,去邮局寄信汇款,出了邮局就有些发愁,要不要给润叶姐说他哥要结婚的事? 最后孙少平决定还是不说了,让她不知道也好,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等时间长了,最后知道了也无所谓。 原西县县立中学,今天是放寒假日子,郝红梅又跑一次传达室,还是没有见到孙少平的回信,从算出回信的日子,她就天天往学校传达室跑,传达室的老头都被她给弄烦了,但她还是天天去,甚至前几天郝红梅还去邮局问了一次,可是一直没见到孙少平的回信。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自己的信呢?郝红梅想不通,第一封都回了,为什么第二封不回?是不是他忙,忘回了?或者是他回信了,信却在半路丢失了?不管那种情况都让她很难过。 有时她想再写一封信问问他,但又怕孙少平烦,何况寄一封信对郝红梅来说成本不低,一个信封五分钱,邮票八分钱,一张信纸也要八厘钱,她花了四分钱买了五张,一封信的成本都到一毛四分钱了,她觉得好贵,她只好把好多话放到一张纸上,字写小一点。她不想让孙少平知道她的穷困,所以她才买信纸,有时她也想拿别的纸多写几张,但最后还是算了。 孙少平的第一封回信,郝红梅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遍。她收倒孙少平回信的那一刻都不知道多么开心,那天她觉的黑高粱面馍都吃起来比那白面馍还香,信里面写他在京城遇到的趣事,说他在京城吃了一种发臭的豆浆,叫豆汁儿,还说了他的邻居的趣事,说有个不要脸的女人,吵的他晚上睡不着觉。 每次看到这里郝红梅都有些面红耳赤,他怎么能和自己说这个呢? 孙少平恶作剧的想戏弄一下这个胆小女孩,但他还是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没有详细描写,要不就真成流氓了。 郝红梅家里住宿比较紧张,从十岁以后这些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事了,不像田润叶二十一了啥都不懂。 回到家里,郝红梅看到死气沉沉的院落也就放下了心事,先去山上打了一捆柴,回来又帮着母亲做饭,家里没人说话,步伐都是那么的沉重,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父亲又在剧烈的咳嗽,郝红梅去屋里给倒了点热水递过去,这个家庭不需要语言,疲惫而压抑的生活让人说话都累,也没什么可说,无非就是吃喝两件事。 在村里郝红梅全家都过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人多的地方从来不说话,就怕别人记起他们家是地主,但该记起的时候又有哪次会忘记。 郝红梅的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也就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个女孩身上,老两口咬紧牙供女儿读书,就希望她嫁到外面去,脱离这个苦海,自己家也能有点希望,好在女儿长的好看,村里都没那个女娃比的上。 生活的忙碌让郝红梅无暇去想别的事情,本来到了冬天农田里也没事可干了,但县里、公社谁会让这些社员闲下来,农田基建会战又开始了,大修梯田,“农业学大寨”不能放松。 每天睡前郝红梅都要想一下孙少平,就好像前几年的“早请示,晚汇报”,有时避开父母把信拿出来偷偷看一下。 这天郝红梅正在工地拉土,沉重的架子车让她的腿都有些发软。 “红梅!红梅!” 郝红梅听见有人叫她,原来是大对书记郝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