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宗头戴星斗红瑙冠礼,披黑中微赤的蟒袍,袍上九蟒四趾兴云吐雾。阔袖缝有千缕金丝边,满翠八团龙等缎,束金镶玉嵌东珠带。除去袍色与皇室御用的杏黄不同,其余皆按至高服制相效。 此乃镇远候是也! “臣,有一事启奏!”寂若无人的金霄殿内,武侯微鞠拜圣,言辞间气宇轩昂,一改往日谈政缄默的形象。 “讲。”康嘉面目平静,但腔内残余火气不小,见刘继宗从容不迫的模样反而不耐。 “臣奏掌印司魏贤私抗皇令,持私仇之心毒杀钦犯仇彦斌。独断专行欺瞒陛下,上表称按期行刑。然而事非属实,罪将早已惨死狱中。” 朝堂顿时哗然,阉党成员更是愕然,根本不知向来中立的武侯会在如此关头公然与魏贤为敌。 “仇将军一事,朕已经派大理寺的人去查了。魏贤那边也给过朕说法。朕知道你痛心下属,但事情过去了,没必要揪紧不放。”仇彦斌的死对康嘉来说无可厚非,本就罪无可恕,早死晚死结果一样。所以烦心的他对武侯横插一杠的举动表露出几分不快。 刘继宗不为所动,仍揖身说道:“皇命如天,为臣者当字字谨从。今钦犯可不遵天子之令杀之,往后必有假借君谋私积引民愤。” 此前满脑想着延秦江阳之事心不在焉的朱烨昭听出话中隐情,溃散的目光即刻锋锐扫过全堂又回到了镇远候身上,嘴角翘起怪气笑问:“莫非武侯知晓其他事了?” “臣,不知。”刘继宗果断拒绝。 康嘉的摆出的假象随着又一次的重复猛然破碎,他火冒三丈从龙椅上嗖然站起,吓得掌扇的宫女皆齐齐屈膝谢罪。 百官的头一低再低,唯独侯爷如同山岳立定原地。 歇斯底里的咆哮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朕封你做异姓武侯,普天之下除了朕你还需要怕谁!你竟敢冒着欺君之罪也要袒护么!讲!通通给朕讲出来!不讲,朕让你们全跪着,跪到愿意开口为止!” 低眉诺诺的刘继宗却在窃喜,以退为进果然奏效。他摆出痛下决心的模样道:“臣知道延秦苗乱,江阳罢商动乱源头。” 一瞬间内,整座辉煌浩大的宝殿内只能听见皇帝恨恨磨牙的声音。 “臣有一证,请皇上过目。”刘继宗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盛在手上。 可怜的御前太监恨不得爹娘多给了他条腿,三步做两步跨下台阶接过本子,没有任何停留地将它送到皇帝手中。 朱烨昭翻开封面,赫然发现居然是一份账本。他眉头弯成镰钩,听着刘继宗继续禀报:“延秦乃穷乡僻壤,但百姓享陛下泽福靠山吃山,即使采获艰难每年依旧如实上缴税收。每家每户所剩无多,点点滴滴皆是民脂民膏,可憎朝中有人连他们最后的救命钱都要压榨去。” 纸张翻动的声音越来越极速,镇远候的嗓子跟着越发洪亮:“陛下看的是延秦六年来矿收记笔,明面上好似拿去填了税务,可随便一位账房先生都看得出来此账十成十的作假。” “打的是朝廷的名义,摆出的是陛下的旨意。小民眼界有限,哪里明白有人狐假虎威。他们活不下去自然落山为寇,最后恨朝廷庸腐,骂天子无德,反倒jian人贪得盆满钵满。” 刘继宗还不打算完,嘴巴说出的话更上层楼:“先帝实施仁政,小族部落才甘愿与汉人和睦共处。苗乱尚是开端,若不早日平息必引起其他夷戎背离之心。届时大虞内乱割据,圣上岂能继续称说盛世康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