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兴仁村家中,秦爱莲说:“还是再带王超去烧灯花吧,肯定是最后的几回没烧好。”她还有些埋怨王向远,“我怎么知道你带去时是如何烧的?” “还去吗?”王向远犹豫不决,他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成了个小媳妇,以往的那种豪爽和逆反荡然无存。想想他觉得好笑,如今,他能跟谁逆反呢? 王超一听说还要烧灯花,就赶紧跑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耍去了。在开学的前两天,哪怕想带他外出买书包文具等,他也坚决拒绝,躲到屋里不出来。 王向远说:“儿子,你放心,我不会再带你去烧灯花的。” 听了这句承诺,王超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两天过后,王超背上书包,很兴奋地出现在了学校里,正式成了一名小学生。 就在这一天,王向远到江邑第一小学采访,采访中,该校安排了一个环节,是全体师生为一个高年级贫困生捐款。王向远对这个新闻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他了解到这个六年级三班的女生,父亲在工地上打工时不幸摔断了一条腿,她的母亲见灾祸降临后竟然跟上别的男人私奔了;偏偏这个女生患上了眼疾,最开始时也是频繁眨眼,因为没当回事儿,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后来,这女生的眼睛竟瞎掉了一只,另一只虽是没有完全失明,却也是视物模糊,如今是戴了一副高度近视眼镜。 “小姑娘,你刚刚患上眼疾时,是一种什么感觉?”王向远不由地想起王超的眼睛,问道,声气里有着些自私的着急,几乎不像是采访。 失去了一保眼睛的女生说:“开始时,我的眼睛老是发痒,有时会疼一下,还出现过短暂的失明,可是很快就又恢复过来。所以我老是不停地挤眼,有好多人笑话我。” 王向远没有将采访搞完就离开了第一小学,回到采编室后草草写完了稿子,交给主任。在得知当天没有其他的采访任务后,他离开了报社,前往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在人山人海般的挂号队伍里,排队为儿子王超进行预约挂号,确定了就诊的日期在三天过后,也就是本周的星期五。他向咨询台的一位护士请教,问他挂的号是眼科的第五十六号大约会在何时进行就诊,护士根据经验判断,告诉他说下午一点左右。这让他放下心来,如果太早,他和王超所在的江邑市离省城五十多分钟路程,还要转乘公交,所挂的预约号有作废的风险;太晚了,他担心当天不能赶回江邑市,只能在省城住宿一夜,他必须早作打算。 就诊前一天他打电话给秦爱莲,说当天他去接王超回到兴仁村家中。放学时分,王向远早早到了学校门口,见王超在孩子们的队伍里,缓缓地朝校外走出。 刚出校门,王超就看见了王向远,立马从队伍中冲出来,直奔向满含得意笑容的王向远。王向远一兴奋,竟将王超抱了起来,父子俩在别人的眼光里亲热了一会儿。王向远自是要观察王超的眼睛,见他仍是不可控制地频繁挤弄,心里不由地叹息一声。 王超刚上了王向远的自行车,王向远就从怀中掏出还满带着他体温的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和一盒牛奶,这个时期的盒装牛奶已经遍布超市了。王超一边饕餮,一边向爸爸讲述着一天里在学校里的经历和见闻,还会发表感受。 王向远侧耳凝神仔细谛听,唯恐漏掉哪一个字眼,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王超的生活轨迹,都勾勒着王超飞奔的生活身影。他一边听,一边想象,心里更是默默记下,王超所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王超成长日记里的重要内容。 “明天,爸爸想带你到省城去。”王向远说。 “去做什么?”王超问。 “去一家大医院看看眼睛。前段时间爸爸作一个采访时,遇到一个女孩,她老是挤眼,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最后看不见了。爸爸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呢。”王向远说。 “大医院不会烧灯花吧?”王超问。 “当然不会,大医院是用仪器进行检查,不痛不痒的。”王向远解释说。 “哦,好,我也不想挤眼,小朋友们都笑我。”王超说。 “去大医院检查治疗以后,你好了,就不会有人笑你了。” “行,那就快点儿去。”王超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了兴仁村家中后,王向远将想法向秦爱莲还有秦为民、李炳叶作了说明,却得到了一致的反对,其实他们反对的不是去省城医院诊治王超的眼睛,而是条件反射的反对王向远本人的所作所为和所想。 王向远早就发觉和看出他对他们的一味的尊重和忍让得到的是他们的一步步进逼,要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尊重,他必须具有很辉煌的成就和业绩。可惜,他现在还不具备。 王向远说:“是的,我知道有很多人小时候都挤眼,可是长大后就好了。可是总有那么多的万一吧?万一王超若是耽误了治疗的时机,以后的后果谁能负责?那些痛苦谁能为他承受?当然了,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他自己。”他的口气稍微在变得硬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