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女店主太不开窍还是她对陈月英的同情心过于泛滥,几天过后,她竟然擅作主张地带来了一个四十多岁、头顶有些微秃的中年男人。 开初,陈月英以为中年男人是一位顾客,又见他手里拿了一块布料,就很热情地为他量了身体的尺寸。大半年来,陈月英竟几乎养成了一种类于职业性的习惯,常常看人看的不是脸,而是人家身上的衣着大小及样式。这一回,她仍然是。 不料,中年男人却在女店主的陪同下在她对面的一把连椅上坐了下来,且对她问了一些问题,问她多大了,是哪里人,文化程度,儿子叫什么名字,等等,倒是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不伤及筋骨也不有辱尊严。 但是,陈月英还是感觉到一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中年男人走后,女店主问陈月英:“月英jiejie,你觉得刚才那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月英有些生气,反问女店主。 “就是刚才那男人啊?之前,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竟然愿意与你见见面呢。”女店主说。 陈月英停下手里的活,对女店主说:“老板,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答应任何男人的。我只想着能把我跟王玉林的儿子拉扯大,让他成家立业,就行了。” 女店主却并不泄气,说:“月英jiejie,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个男人真的很不错,他是我丈夫生意场上的一个朋友,腰缠万贯呢。他才离婚不久,没有孩子,当听说你有个儿子时,还悄悄去了学校门口打量你儿子,看到你儿子长得又帅气又聪明还有一股子天生的好气质,高兴得什么似的,他跟我说,要是真的成了,他会把你的儿子当成他亲生的儿子来养呢。这可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事儿吗?” “越说越下了正路了。”陈月英不满地说道,“你要是再跟我提这事儿,我立马走人,大不了我不在你这里干了。”她推开了手中的活儿,脸上布满愠怒。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可不能离开我这里啊,我这里可是少不得你啊。”女店主赶紧满脸堆上笑,劝道。 然而第二天下午,回家转了一圈后来到缝纫铺子的女店主一看到陈月英,就有些兴奋地睁大了眼,道:“月英jiejie,好事儿,好事儿。他跟我丈夫说了,他答应下来了,他说他不嫌你,他不嫌你有那个病,他有的是钱,说是可以到省城里的大医院里去医治,除去根儿,你跟他就都不用守活寡啦!” 陈月英忽地站起身来,直视着女店主,说道:“你,你侮辱我。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侮辱我?”她解下工作用的围裙,又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里干,就明说。” 女店主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错了。她原以为陈月英是出于要面子的心理而故意地推拒,也许心里正乐着呢。她还以为天下女人都跟她一个样儿,离了男人不能活,离了男人那根可硬可软的物件儿不能活——如今立在她面前的陈月英,真是女人里的另类啊。她赶紧上前拉住了陈月英的手,脸儿红红的,一遍遍地向她道歉,请求陈月英的原谅,也一再声称自己的确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好心办错事。 另外的几个女帮工也纷纷起身走过来,帮女店主劝说陈月英,要她别生气,店主是出于好心。 陈月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只好重又坐下去,看上去手脚有些机械地运作,泪水滴落到了缝纫机上的布料上。她想,要不是为了王向远能够过得衣食无忧,她是断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