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寒露已过。 天仿佛一下高远清明起来,暑热退却,秋的凉爽与落寞开始在黄昏后蔓延开来。 西山的红叶,潭柘寺的钟声,高飞的雁字那是文人雅士悲秋怀古的注脚,而对于农民来说,秋天大多是喜悦的。 田里金黄的谷子已经垂下头,高粱红艳艳的站在蓝天黑土背景中,花生颗粒饱满,玉米也将至成熟,到了最后的灌浆期。 田里的虫鸣鸟唱让秋天的落寞在农村不复存在。 蝈蝈在地头草丛中弹奏秋日的思念,幸运者会被捉进精巧的蝈蝈笼中,用辛辣的葱叶喂养,让它们唱的更为响亮。 早晨,还未起床,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开始吵闹,邻居三爷的牛车已经套好,鞭子挥起来,在空中叭叭作响。 姥姥打开一扇窗,晨露的清甜和石榴的馨香味道弥漫进我的鼻孔,感觉非常适意。 我眯着眼,看着阳光从窗棂间一格格的照进来,还想赖一会床,姥姥催促我说,快起快起!都7点了!去晚了老师打板子! 我皱了皱眉头,极不情愿的爬起来,慢腾腾的穿衣服。 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呼哧呼哧往学校跑去。 一天的时光开始了,我家住在山东东北部沿海一个小山村,属于渤海湾,据村碑记载,村子在元末明初就已经人丁兴旺。在潮起潮落的节奏中,在清冽海风的吹拂中,古老的村落度过了岁岁年年漫长的时光。 我正上四年级,上学那年赶上计划生育第一批,全村那年一共才17个学生,6个小子,11个闺女。 童年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好容易盼到了放学,我们像往常一样去场院玩,农村的场院就是晒谷场,夏天的麦穗需要一个宽阔的场地脱粒,秋天的玉米花生也需要有地方来堆放秸秆,那些高高的草垛和宽阔的平地,就成了我们的乐园。那天我们在场院里躲猫猫,一直玩到天黑,陆续有家长喊吃饭了,才各自回家。 才刚一会儿,院里的狗叫了起来,院门打开,同学小胖从外面噔噔噔跑进来,喘着粗气问,见没见到洪波?洪波是我们同学,班里最胖的女生。 我一愣,放下饭碗,说没注意啊,没回家? 他皱着眉头说没呢~没呢,她家看她没回来,去场院找没找到,后来又挨个到同学家找。 正说着她父母还有几个同学家长都来了,在屋里板凳和炕沿上坐了,七嘴八舌问我看没看到她去哪里 我摆手说,没注意啊,天都黑了,俺俩也没在一起玩。 她爸爸拧着眉头说,坏了坏了!该不会是让人贩子拐走了吧? 我爸安慰说,先别慌,咱们想想孩子有可能去的地方,有没有要好的同学家或者亲戚家s说不定她晚上去吃饭了呢! 洪波爸急的直跺脚,都找遍了,都找遍了,没有! 我爸问我们,你们玩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周围有别人? 光顾玩去了,谁还记得有谁在周围呢。而且是捉迷藏,场院里草垛又多又大,跟迷宫一样,转进去一时半会找不到。 这时小胖突然说,好像赵老头在那里站了一会。老赵?几个大人眼睛瞪圆了。 赵老头是我们村修路的老光棍,据说小时候在土匪窝长大,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岁数,见了小孩爱磨牙,眼神总是很凶而且好像很馋的样子,我们很怕他,都互相说他吃小孩的rou,我们见了他都躲着走。 洪波的爸爸瞪大眼睛问小胖,你看清了?小胖说,好像是,天黑了,我撇一眼看到的。 他爸爸抬腿就往外走,去老赵家看看! 老赵家住的远,他家共两间石头房,是生产队为了麦收秋收时候看庄稼在田地里盖的,石头屋,又矮又小。后来包干到户后照顾分给他,这房子离村里大约有2里地,有一条弯曲的小路穿过玉米地通到那里,再往北就是大片坟地。我们只敢远远的看,从来不敢靠近。那房子尤其在晚上看去好像一个诡异的老人孤独的蹲在那里。 这次跟大人一起去,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难得的体验,心里又紧张又兴奋,晚上月光朦胧,风很凉,路边的树在晚上显得如鬼魅般扭曲,大人走的很急,我们紧紧跟着生怕被落下。 终于远远看见赵老头的房子了,从窗上透出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光来,影影绰绰好像有一个影子映在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