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透,特护病房的楼道里便传来一阵的吵吵嚷嚷。 人还没见,赵大个子和马大妞的声音就先传进了房间。 “何老大啊!我们刚听说您病了,来晚了您可别见怪啊!” 看着大包小包闯进病房的赵家两口子,何正国居然第一次有了怕的感觉。 “你们来干嘛?要落井下石吗?”何正国难得用了一次成语,却说了个毫无底气。 “嘿嘿,何大哥,看你说的啥?我家老赵怎么说也是场面人儿呀。你们哥俩打打闹闹也都是小矛盾,说道底也算是熟人了。”马大妞一通抢白,硬生生把争饭碗的一对仇人说成了英雄相惜。 何老大这个经历争斗无数的汉子竟然被个老娘们说得哑口无言了。 “您看,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马大妞说着已经把一袋子水果放在了何正国的身上。 见何老大收下了,马大妞还不忘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吃不吃您一定得看看,千万别随便送人啊。” 一通尴尬的寒暄之后,何正国终于勉强龇着黄板牙笑了笑。 赵大个子自从进门起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现在何老大居然对他笑了,他也只能咧着嘴回了何老大一排黄板牙。 两人的笑容落在外人眼里最多也就是个尬笑的评价。可两个当事人却各有另类感触。直到几个月以后,两个糙老爷们儿酒酣耳热之后又提起了此次会面。 “你TM那也叫笑呢?就跟沾着芥末吃大粪一样。现在想起来还倒胃呢。”那时候赵大个子已经被何堂收做了小弟,何父骂起来也是毫无顾虑。 赵大个子倒也不介意,索性抄起一节大葱沾了黃酱在何父面前一晃悠,卷着麻木的舌头说道:“是不是跟这个似的?”然后一口呀下去,立刻辣得咧起了嘴。 “呵呵,还真TM像。” “你以为你笑得就好?再说了你那叫笑吗!你那是要张嘴咬人呢。土匪!要不是看在你老小子瘫痪在床的份儿上,早揍你个老土匪了。”发完了狠,赵大个子突然脸色深沉,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何老大啊,你听弟弟一句劝,以后还是别笑了,TM容易挨揍。” 送了礼,陪了笑,赵大个子就跟着媳妇儿退出了特护病房。 “怎么样?有丢了儿子还这样的吗?我看八成是疯了。疯子杀人是不是不用偿命?”赵大个子依旧忐忑不安,相比来之前,看完何老大别具一格的笑容后他的不安反而更甚了。 “你别神神叨叨的,你看他哪儿像疯子?”此时的马大妞倒很有点儿快意恩仇的气概。 “要不是疯了,那就是装怂,准备日后找我报仇呢。你说我们就这么把钱送回去是不是有点儿自投罗网了?” 买饭回来的何堂正碰见嘀嘀咕咕的两口子,还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呦,赵哥!来得真早啊!”何堂痞里脾气地问候道。 赵大个子被突然出现得何堂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一边结结巴巴地回道:“嘿,不早……不早了!”一边拉了马大妞贴紧在墙上就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碰见了班主任似的。 “这是谁呀?”马大妞天生一个自来熟的性子,见了何堂这样的小白脸,自然又多了几点属性加成。 “他就是何老大儿子。”赵大个子直挺挺地站着,微微侧头在媳妇儿耳边说道。 听闻至此,马大妞被吓得一哆嗦,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瞬间绷直,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墙壁。就连何堂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但马大妞毕竟是民间奇人中的佼佼者,片刻的惊慌过后,她立刻在她那张脂肪丰富的脸上挤出一个圆滚滚的微笑:“呦,是何公子啊,我和你赵二哥来看看你爸,顺便带了点儿礼品。你看以前他们也经常为点儿小事儿就吵吵闹闹的,你二哥也没少被何老大揍,这不也和解了吗?你要是还有什么心愿就跟嫂子说……” 见赵大个子自始至终一副警戒的态度,马大妞一脚踹过去,继续满脸微笑地对何堂说道:“他以后就是何老大的儿子了,养老送终的事儿你就放心吧。” 赵大个子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表演了他芥末粘大粪般的微笑。 “别,我爸还是由我自己孝顺,只要把你们该还的东西还了就行了。”何堂用小城混混常用的大城腔安慰道,但毕竟是第一次对别人指手画脚,即便深谙了耍流氓的艺术还是显得有几分青涩。于是乎,何堂又临时加戏,上前半步抬手在赵大个子的肩头轻拍了一巴掌以示安慰。 没想到何堂在赵大个子肩膀上轻轻的一拍竟然拍出了千钧之力的效果。本来比何堂高出一头的个子竟然瞬间比何堂矮了半头。当时何堂还以为是赵大个子心虚吓的,但赵大个子却是有苦自知,当然回家之后马大妞看过自家爷们儿肩膀上高高肿起的手印之后也就知了。 当晚赵大个子小舅子来蹭了一顿酒之后也知道了。 “哪个兔崽子下手这么狠啊?”赵大个子小舅子名叫马二彪,人如其名,彪起来连赵大个子都要怕他三分。有坊间传闻说,马大妞在赵家的地位,一小半是靠她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另一大半是依仗着她弟弟马二彪的名气。 赵大个子没有回答小舅子的话,而是看着小舅子一身的西服领带纳起了闷:“你小子最近混哪儿的?怎么还穿人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