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东西两城,遥相呼应,平原上双城相互支援,成犄角之势,是大清重要的军事基地。与邻国民族通商都要先经过这里,是以商队,使团不计其数。这一年又正好是顺治帝驾崩,眼看着这个宁古塔两座城市,更加热闹几分。 今天西城北门的守城的兵丁是混的比较好的阿哈。阿哈基本上都是汉人,地位比披甲人低,也属于半个奴隶,只是没被治过罪罢了。 兵丁看是毛归乡也没有拦着,毕竟最花柳病四溢,很多人都因为这个病死了,人心惶惶。唯独他们家黄氏活了下来,民间盛传他们家有保家仙儿帮忙,便再无人敢招惹。 说也奇怪,生这个病的都是阿哈与罪民,披甲人和旗人一个都没,披甲人成天寻花问柳却没得,让人不得不联想他们知道谁身上有病,那个病患睡过谁之后便再无人去了,实在可恨至极。但人在屋檐下,谁敢乱说话,便都闭嘴隐忍,祈祷那个有病的披甲人别来自己家睡觉。 毛归乡可不懂这些,只是想要进城来找个好心认识字的人看看这书。不成想这事儿也是难上加难,这宁古塔大部分是兵丁,大字不识。往来的商贾多为异族,也不识字。医馆的郎中忙得要死,没时间搭理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几经挫折,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一天没有吃饭的毛归乡饥肠辘辘,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被一个人叫住了。这个人穿着粗布道袍,头戴方巾,手持一个幢幡上书“神算”二字。 毛归乡从未见过道士,只是觉得竟然还能有人脑袋上不是辫子,感到十分惊奇。 “这位朋友我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毛归乡便将事情给这道士说了一遍,只是又累又饿说的乱七八糟的。 道士笑道:“这个事儿好办,字我是认得的,我来帮你看看。” 毛归乡大喜过望,立刻将黑皮书交给道士,这人倒也不讲究,当街就翻看起来。不多时:“恩,看来这确实是一本神书,不可多得,你能偶得实在是莫大机缘。这里面记载了如何治疗你娘亲的病。” “那赶快告诉我啊。” “呵呵,别急,要彻底治好这个病需要两味药材,丹砂与白澒。” 听这道士娓娓道来毛归乡全神贯注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等到道士讲完,便问:“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 “当真记住了?” 毛归乡见他不信,便又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果然一字不差。 道士感叹道:“你有如此天资,当真意想不到啊。” 还没等道士感叹完,毛归乡便道了一声谢,一溜烟的往家跑。 这道士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寻了个无人小巷,化作一团黑烟,不知所踪。 天黑之后,毛归乡才到家,悄悄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见到的人告诉mama。 黄氏微笑倾听,神态慈祥,最后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要是你能拜那道士为师,我也就放心了。” “娘,我可能定要先医好你的病才肯拜师的。” 在别处,丹砂与白澒想要弄到实在是千难万难。不过这宁古塔东城有一仓库,专门储备外国进贡给皇室的物资,其中有一样又单独放置,正是专门用来安葬皇帝龙体的白澒。丹砂水银是稀有金属,更因为可以保证尸身不腐的奇效备受青睐,是以为皇帝收集水银一直是重中之重。 不过这白澒毒性深大,人接触久了便会脱发掉牙,草木接触久了便会干枯死去,所以虽然这里有单独大量存放,但大部分时间无人守卫。想来也是,这宁古塔不是披甲人便是罪民奴隶,要这白澒何用?所以看守能偷懒便偷懒了。 也多亏了顺治皇帝驾崩,从这里取用了大量白澒,要不然谁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个仓库。 毛归乡每旬前来盗取一次,每次分量极少,是以整整三年,竟然无人察觉。 三年之后,黄氏尽复,面色红润,眼有光华,气力也恢复到病发之前。毛归乡也因为这三年的磨练愈发精神,还经常去城中私塾偷偷学字,黑皮书中的字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了,是以年仅十岁的他却俨然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家三口中唯有黄光宗越活越不开心,被阉割的他刚开始还瞧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变化就越来越大,不光胡子汗毛都尽数掉光,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当真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公公,心理也越来越不正常。 即便如此,三口人仿佛重新回到了正规,每天干活,吃饭,睡觉,打人的打人,挨打的挨打。毛归乡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爹打不动自己了,是不是爹就是不行了。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救了娘,但扪心自问,让他这么救爹,恐怕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