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兴身上的伤只有一处,就是在他的咽喉部位,深深的一刀,将颈动脉和喉管完全切开,一击致命。 我细看伤口,凶器应该是短匕首一类的刀具,切口齐整,说明凶器很锋利,伤口右侧与左侧比较,稍稍要浅一点点,再结合地上呈现放射状的血迹,可以断定,这刀势,是从左至右。 一般人看到这里,会认为凶手是一个左撇子,其实不然,仔细想一想就知道,要做到正面割断一个人的咽喉,最快最狠的方法,不是正手持刀去砍,而是反手持刀去削! 而罗兴咽喉上伤口的样子,明显是被人以极快的手速反手一刀切断的。 我心里暗暗记上了,以后要是遇见凶手,必须小心提防,这家伙对一些杀人的手段比较熟络,大意不得。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凶手应该是亲眼看着罗兴彻底没救之后,才走的。 因为我觉得,这个凶手,几次杀人,他的一系列反应和手段,都给我一种极度冷静、信心十足的感觉。我坚信,他若是对罗兴下手,是绝不可能给罗兴一丝生还的希望的,必然要等他生机断绝,才会拔腿离开。 在我接触过的、涉及到杀人的案子中,一般来说,拥有这样程度冷静的凶手,其共性之一当然是要聪明,然后,要不就是生性阴狠,要不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正当、应该,甚至是……正义的。 杀人——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竟然是种“正义”! 相对于很多手法残酷的虐杀型罪犯,我更对这种拥有者“正义”心态的杀人魔感到绝望,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丧心病狂。 现在,我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杀害林森、方哲、罗兴的,是同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很可能还杀害过别的人,因为方哲和林森的死法,都是割断四肢动脉,而罗兴这样的割喉手法,凶手是首次在我们面前施展——很明显,他要做到这样的熟练,至少要在别人身上实践过一次。 我脑海中,凶手那张被重重阴影覆盖着的模糊的脸,渐渐显出了轮廓:一个狡诈、耐心、冷酷的杀手兼阴谋家,而且心理状态极其疯狂。 回过神来,我继续查看罗兴的尸体。 相对于罗兴的死因,其实我对他临死时的表情更为感兴趣。 由于大量失血,罗兴面上的肤色现在已经有些呈现青白色,看上去有点瘆人,但如果配合起凝固在他脸上的表情一起看,那才叫教人背脊发凉。 罗兴双眼暴圆,看上去甚至给人一种快要掉出眼眶的错觉,同时,他的嘴巴大张着,两颊的肌rou上抽,看上去极为不自然,很教人心寒。 罗兴的表情,是既惊又恐。 惊恐,这个词其实有两个意思,一是惊讶、二是恐惧。 恰好,罗兴的脸上,两者俱全。 我查看罗兴尸体的时候,是蹲着的,这时我站了起来,慢慢将房间内的一切看了一遍,身体随着视线,也缓缓转了一个圈。 屋子里东西有些乱,但不像是搏斗的痕迹,反倒像是罗兴自己向后倒去撞翻的…… 这时老刀已经打完了电话,他急匆匆要和我说什么,但我通过他打电话时候的说话,已经大致猜到了他要告诉我的事情,我举起手掌,止住了他讲话,与此同时,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之中,以我的推测为基本,模拟起了罗兴死前的经历: 有人来敲门。 这个人,很可能事先已经和罗兴联系过,又或者,他直接便隔着门开口和罗兴说话,不管如何,他必然是罗兴十分熟悉的人。 罗兴可能有一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开了门。 看见站在门外的人,罗兴惊讶程度之激烈,以至于被吓到朝后退却、最后摔倒在地,对方却乘机冲上来,按住罗兴,反手就是一刀,狠狠切开了罗兴的咽喉。 接着,凶手站起身来,他可能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这笑意很阴冷。 罗兴身受致命一刀,在极度的恐惧中死去…… 然后,正当凶手打算离开现场之际,却听到有人上楼。 最后,便是凶手偷袭得手,重伤李逸,从容逃离。 我再细细回忆了一遍,确信当时的情况,大致便会是如此,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我的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问题:进来杀死罗兴的,是什么人? 这个人,和罗兴非常熟悉,而且,在罗兴确认是他之后,会有那样的惊讶和恐惧。 这个人,完全出乎罗兴意料,甚至于,他的出现,根本就像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所以罗兴才会既惊且惧! 我心头剧震! 因为,就在这一刻,有一个名字突然之间在我脑中浮现! 我几乎在这一瞬间全身颤抖了一下! 没错,只有他,才恰恰符合所有的条件。 一切的谜团,如果有他的名字作为谜底,就可以大致解释得通了。 但我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答案虽然浮现,但如何去证明? 这又是另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他,毕竟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这时,我已经不怀疑自己推断的准确性,因为,当可能性一个一个被排除之后,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就算再不合理、再不可能,都将是事实的真相。 我所犯愁的是,如果我的一切推测是真,那么,这样一个心机和冷血程度都让我背脊发寒的凶徒,真的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给我吗? 这个破绽,又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