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是黑的,树是黑的,人也是黑的,唯有那清亮的水是白的,白的无暇照见人影。 川原大地历来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这里四周环山是谓龙抱之地,诸多大小龙脉皆环绕在此。又有称之为龙巢之地,群龙能汇聚于此,皆是因为此地有一天地灵物方可吸引群龙来此,是谓龙珠,龙粹,乃开天辟地之时所成的先天灵物。 西南有巴国,太昊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因此巴国乃五帝所传,却又不同与东胜神洲,这里另成一脉自有体系。 东胜神洲王朝崩坏军阀林立,天府之国自秦以后也被纳入版图,因此局势也受到影响,被军阀所割据,大大小小不知是多少。 今天他为王,明年到我家。今夕是何年,问人人不知。朝夕皆不保,生亦如蜉蝣。 张二一路逃到此地已是油尽灯枯了,举目茫茫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去处,身上的伤痛早已麻木已是感觉不出来了。王三已经不知道沦落哪里去了,此身也是孤零零的一个,难不成自己要亡在这荒郊野外不成。 回首前尘往事,自双凤寺以来可谓是大起大落,得无数金银享用一时,到后来锒铛入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终得人赏识平步青云,跟随于知海揭竿而起,统领数万人可谓一时无二,最后于知海兵败,自己也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虽然是断断数年,却好似把一生所要经历的富贵荣华,贫贱困苦都经历了个遍,若是现在死去是不是也无憾了。 最终张二体力不支倒了下去,仍由风吹雨打也不再醒来,应是要长埋于此了罢。 幽幽远远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天,一个月,或许是一年,只觉得是在沉长的岁月中醒来,入目的是漆黑的颜色,那是用黑色树木搭建成的屋顶。翻身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屋外有月光照射进来让他看清了周围的事物,简单的桌椅板凳,是用黑色的木头所制成的,这黑色的木头跟他在地王宫殿中所见到的那口棺材的材质极为相似,却又没有那股阴沉的气息。 他踉跄的走出房门,外面是一片苍莽的夜色,楼下有火光,一名老妪和一名少女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不知道煮着的是什么,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传来。 张二走了下小楼来到火堆前道:这里是哪里? 少女抬头笑着,弯弯的眼里盛满了星光,灿烂的如同银河,她道:你醒啦,这里是玉垒山。只有我和奶奶住在这里,其他的人都住在山下,我在采药的时候看见了大哥哥你,现在大哥哥身上的伤还痛吗? 张二走到火堆前坐下,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身上的伤已无碍了,多谢你们相救。我姓张名二,你叫我张二就行了。 少女道:我叫青瑶,这是我的奶奶。 张二微笑点头,而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拨了拨陶罐声音很是沙哑的道:这汤好了,可以喝了。 青瑶拿起身旁的碗舀了一碗汤睇到张二的面前道:张大哥这是给你的。 张二端起碗摇了摇头睇到老妪的面前道:我是晚辈,还是您先请。 老妪笑着接过了碗,她的脸上好似总有淡淡的笑意,或许这是经历过人世磨难的人才会这样笑着面对人生。不管未来是怎么样的,她都会微笑面对这人世的种种。这也是张二所佩服的,至少他现在还做不到,王三还不知道在哪里,是否还在人世呢。 青瑶又舀了一碗汤睇到张二的面前,张二接过吹了吹喝了一口,淡淡的草药香气流入喉咙,一股温润的暖流蔓延到四肢,驱散了这夜的凉意。更让他心中一暖,在这世间他原本只有王三一人对他好,就算是后来的于知县也对他也像是别有用心的好一般,并非是王三那般生死之交,而现在的一碗汤,却让他的心载着苍凉的人世有了一丝温暖。 人这一生又有几人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一碗汤,承载着这世间仅有的温情。 张二的脸颊有一滴泪水滑落融入汤中,他放下碗已是神色如常了,擦了擦嘴角道:能再来一碗吗? 青瑶笑着为他再盛了一碗道:张大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看你的穿着并不像是天府之地的人啊,前段时间江水洪灾好多人都往东胜神洲去了,很少有人往天府来啊。 从哪里来吗? 是从人间吗,是从地狱吗,那里已经是非人间了。 张二缓缓开口,我从太仓而来,那里有很多从天府以及中土神州逃难去的人,后来水患洪灾终究是没有挡住,冲垮了堤坝淹没了太仓。后来洪水退去,万物复苏,人们也渐渐恢复了生机,太仓在当时掌权者的推动下也重建了起来。 1912年从北俱芦洲而来的满洲族统治的最后一任地王退位,民国在局势的推动下成立,但其实权统治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便成为了军阀割据的局面。而于知海也在这时成立了自己的势力,并且扩张军队向周边地区进军,成为了当时周边地区最为强大的势力。 正当于知海春风得意之时,另一股势力正南下而来,于知海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抗衡之力,不成想自己却连还手之力也没有,便被人横扫而来,残兵败将如鸟兽惊散,而他也是在这时与王三走失。 而他也一路逃到了天府之地,四野茫茫周遭一切,目不见,耳不闻,此身已是无望。幸而得人所救,余身亦不敢再有奢望,只盼就此了残生。 半月之后的一天。 清晨的阳光灿烂的如同未来的希望照耀在人世间,张二很早便起来去山上砍柴,静谧的森林中传来早起的鸟儿的叫声,张二很快便砍好了柴,他刚想将柴收拾好便下山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人语声。 张二放轻了动作,将柴小心的藏好,他自己飞快的爬上了身边的一棵大树藏在而来枝叶间。放目望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三人正蹲在一面刻有古文的石壁前,正在说话的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不过据他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一名中年人,头发也参杂了些许银丝。而另外两人,一人不过十五六岁,还稚嫩的很,静静的听背对着他的人在说着什么。最后一人身形健壮,脸上有一道疤痕,时不时的也说上一句。 这三人谈论了足有小半天这才起身离去,他们的身上带着铲子等一些物品,不知道是做些什么的。张二也在他们离开后悄悄下了树,将柴收拾好背在背上下了山,那三人做些什么都不关他的事情,只要不来打扰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