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是让人沉郁的灰暗色,地上零乱的散落着几张纸钱,墙角插着一大把已经燃尽的香柄,院子正对着堂屋,堂屋里有一副棺材,棺材正对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总的看来,一切只是一场正常的丧事。 堂屋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拖着两个大黑眼圈,面无表情,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站起来问道:“你找谁?” 他声音很沙哑,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不提及敏感的字眼,说道:“我是法师,您家中最近好像在办丧事?” “法师?”他看了我一眼,“丧事办完了!”他语气很生硬,听在耳朵里好像是一只猫在心头抓了一下,让人发慌。 他说完后就朝刚才那个台阶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停了几秒钟,然后转过来问:“你是法师?”似乎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番了解后,我应他的要求,去看一看他所谓的“死不瞑目”的儿子,从院子到堂屋仅十来步距离,但每进一步,我心里就多一份迷惑,为什么这么近我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怨气?我心中渐渐多了一丝警惕,一直走到棺材跟前,这是一副普通的松木棺材,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漆味,走近了后,这漆味中又有一股腐味,棺盖盖了大半,但有一个大缝并没有合上。 “本来早要下殡的,可是你看......哎......!”他叹了口气,走到那缝前,棺材中的尸体显然已经腐烂,从这缝里逸出来的气味让他不由得捂住了鼻子,他脸上表情先是痛苦,后是愤怒,之后又转为无奈,只见他另一只手在棺材上敲了三下,他的力道很大,我甚至看到棺材在他的敲击下震动了三下。 敲完之后,他对着棺材说:“儿啊,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就别叫我遭罪了,啊!”说完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棺尾,打算将棺材盖上,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棺盖竟然纹丝不动! 老头试了两次,见还是如此,随后摇了摇头,颓然的走了过来,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他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无助与期望显而易见:“请了好多人,都不行啊!” “你放心吧,交给我!”我声音平静的道,不知为什么,这本是世间最悲情的事情,我却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感觉,这让我涌起来一阵烦闷,我挥了挥手:“大叔,你先回避一下吧,有些东西不方便让你看到!” 老头楞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师啊,如果他还作怪,你下手轻一点,哎!”他第三次叹气,转身朝里屋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我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冷侵蚀着,就像是一块寒冰,它悄悄的凝固着我的血液,一寸寸的,我的整个生命里,早已经感觉不到温暖,所有的情感在这里死亡,剩下的只有一片光秃秃的荒原,这里下着雪,凶猛的下着雪,很快就覆盖了一切。 你们的世界里,爱恨情仇,欢声笑语,情感是你们的一切,你们是生活的主宰。我的世界里,只有妖魔鬼怪! 情是什么,与我何干?你们的情,与我何干? 这时,那副棺材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好像将一根钉子从木头里面拔出来时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目光一冷:“黄泉有路你不走,偏偏要来为祸阳间,那就留你不得!”我不再迟疑,鬼眼一开,赫然发现那张开的棺盖上抓着两只手一样的东西,原来盖不上棺盖,就是这东西在作怪。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擒住一只手,使劲往外一拽,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一缕灰烟从棺材里面悠悠的飘了出来,渐渐的在棺材上聚拢起来,幻化成一个人身的样子。这东西不好形容,说它是透明的,却明明有一个形状。说它不是透明的,它却像是不存在这世上,不占有任何空间,只是与那一片空气叠合在了一起。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一个人的气。 如何理解呢,一个人要活在世上,除了三魂七魄之外,还有一种东西缺之不可,那便是气,也可以称为精气或者人气。它与魂魄不同,魂魄是以主人的形存在,而气是一种完全没有形态的东西,它只存在有生命的个体上,一旦生机丧失,气便归于虚无。它与魂魄也有相似之处,那就是都是不以实体存在的虚物。世上的人常说人活一口气,一旦没有了气,那么这个人定会病魔缠身,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