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奶奶送走王金山回去。当时,石臼的横梁无缘无故地断裂,她一口鲜血吐在石臼上,被藏槐花背回家就没有起来。 “槐花,你找到你爹啦?他就那性格,你是女儿要谅解父亲。”槐花奶奶对孙子发自肺腑的哀怨,又对藏槐花无限疼爱。 “爹去找汉家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坦白。 槐花奶奶咯了一口鲜血,藏槐花赶忙过去收拾,又倒了半杯子茶水给老奶奶喝了,然后问道:“老奶奶,您三天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 “米饭!”槐花奶奶少气无力地说。 藏槐花说:“老奶奶,我去汉家的碾米机房。” “别去了。咱有石臼啊!” “一个大槐树的都用汉家的机房,我们何苦用石臼呢?” “他掺糠加水,加工费太高。咱用臼自己舂!”槐花奶奶对汉家成见颇深。 “老奶奶!和狗怄气就不拉屎了!再说还要看汉老支书和汉副镇长的面子。” “人家一直打咱的主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他汉向明趁火打劫、火上浇油乘人之危的坏事还少吗?他就该断子绝孙!” 发这样的毒誓干嘛!汉家占用了镇政府旧址,有人举报,酒厂是关了,现在还不是开起了机房?想一想汉向明逼父亲让女儿定亲的事,她恨不得一刀把他剁了!然而,她知道自己和父兄都没有这个能力。还是听老奶奶的话,用石臼吧。 “吱呀——砰通!——咣啷!”藏槐花努力地捣米。这声音沉沉的,带着她对老奶奶的万分祷告!老奶奶倒臼的形象永远沉淀在我的心灵深处,就像季节里喑哑的鸟鸣,一声声,一声声,敲得人,心疼。 藏槐花从十多岁的时候,就想帮老奶奶,可惜老奶奶心疼她。但她目睹过多年,摸索了几下便可以顺利倒臼了。 突然一阵风带着尘土卷进了碓房。蒙槐花怕弄脏了粮食,赶忙把窗户关上,屋子里暗淡下来。 “你,快停下!这么嫩的妹子太让人心疼。”汉向明跑了进来很rou酥的喊。 “关你屁事!”蒙槐花停下脚下的碓。 “我来看看你!”汉向明眯缝着小眼睛说。 “谁让你看?”藏槐花一脚一脚狠狠地踩,那碓像鹰似的,一会儿匍匐于地,一会儿昂着头威武地挥霍着力量。 “我知道上次我太鲁莽,假如重新再来,你能原谅我吗?” “好吧,过来帮一下,别让稻米跑了。”藏槐花见汉向明蹲下拿扫帚去扫石臼口溢出来的米,将槌头踏得高高砸下,幸亏汉向明躲得快。 汉向明为了讨好继续扫。他多么担心藏槐花稍不留神让重重的槌头砸着他的手。这舂米哪是男爷们的活计,由于经验不足,光顾着看人,那槌头落下时的反弹,让他躲闪不及重重的撞在扶手上……他多么想藏槐花马上停下来,那柔软的顺滑的手轻轻在他鼓包的头上揉揉,并温柔地心疼地安慰他一番,然而藏槐花继续倒臼,似乎还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汉向明继续去扫,藏槐花捣得更快,等第一臼结束的那一刹那,她的脚装着踩不住碓喙,“砰——”的一声又砸在他的手上。 汉向明的心如刀割一般,他为了得到她必须忍受暂时的痛苦,还说:“你爹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是村主任,村子里的事务太多了。你让他到我的加工厂上班,我给他一个厂长。” “你认为我们稀罕?”藏槐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扫了?” “我的手!”汉向明按着被臼挤成黑豆的手喊着痛! “那你来捣!”藏槐花和他交换活计,等把碓臼里的米、糠清理出来,再倒进第二臼稻子。 汉向明踏上碓的那一头,试了几下就熟练了。再说30年代出生的农家人,有几个不会做倒臼、推磨的活儿……汉向明一边踏着臼尾,一边向藏槐花表达他的爱心,“今后,别说用河里的水吃,浇地都行!” 单纯的藏槐花看倒臼难不住他,就出了一个难题:“槐南大哥要工钱打了老板被抓了,你能把他放出来?” “这个你爹对我说了,我没有答应他。看在你们曾好了一场,明天我去县城给地北的朋友打个电话,你哥就放出来了。我要让老板欠你的钱加倍,还要向你哥道歉!”汉向明满口答应。 “看把村主任能的,像羊屎蛋子钻天!” “什么意思?” “能的像豆似的!臭豆子!” 汉向明也不生气,一边倒臼一边说:“你以后别跟王金山上学了!速成班的学生能学到什么?都到了找婆家的年龄了。” “我不去,你能让我读农业大学啊?” “你还别说。我的爷爷和王金山的老爷爷,养父和王金山的爷爷,世代要好;到了我们这一代,大哥和王金山的父亲还是拜把子呢。金山的母亲是地北农大的副教授,安排你一个名额不难。等今年的高考,我帮你搞定。但你我什么关系啊?”汉向明强以此诱导藏槐花答应他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