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的时候,孙诗意才稍微缓了一口气。今天晚上真是出奇的忙。孙诗意心想,要是每天晚上都这样就好了。孙诗意一边暗自高兴,一边又对后半夜几位顾客的言行感觉诡异。因为经常整晚卖夜宵到天明,所以孙诗意也算是见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但是即便如此,孙诗意仍然感到这次的遭遇有些不同寻常。看着东方天空出现鱼肚白,要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日出,孙诗意疲惫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孙诗意开始收拾家当、准备收摊。正在这个时候一位少女狂奔到孙诗意的三轮车前才停下来。也许是一路跑的太急,少女弯下身子,双手按住膝盖,在那里急促的呼吸。过了片刻,那位少女才站起身来,转过头略带惊恐的观望后方。孙诗意看着少女惊魂未定的样子,拿起保温瓶,用纸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少女。少女接过水杯,冲孙诗意宛然一笑说道,“谢谢。”少女看了一眼三轮车,接着问道,“准备收拾,回家了吗?”孙诗意点头示意之后,一边把东西都放到车上,一边用余光扫了一眼少女过来的方向。天光逐渐大亮,但四下里还是比较清静,道路上面少有行人。少女一边用双手握住水杯,缓缓的喝着水,一边回头望着远方。突然少女转过身对孙诗意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好人。”孙诗意听到少女突如其来的评价,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少女冲孙诗意面带微笑的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孙诗意在离开之前,把摊位附近清扫干净,才蹬着三轮车来到早市采买一些新鲜蔬菜。回到家中,孙诗意把冰箱里面的rou类食材拿出来,用调料进行腌制。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孙母每日醒来也越来越早。当看到儿子熬了一整夜还在厨房忙碌,孙母走过去跟儿子说,“诗意,先去洗把脸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早点。”“这一点就完事了。妈,您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做个挂面汤就行。”孙诗意说道。孙母踮着脚,从橱柜里拿出小锅、挂面,点燃煤气灶,就开始煮挂面。孙诗意想接过来,被孙母一把推走。孙诗意没办法,只好先去用热水洗了一把脸。稍后等孙母做好早点,孙诗意狼吞虎咽几分钟就吃个盆干碗净。孙诗意刷锅洗碗之后上床休息。这一觉儿难得睡得那么香,等孙诗意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孙母看着儿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不禁心中有一丝隐隐的苦痛。过了一会儿,孙母悄悄的走近儿子的房间,看着儿子躺在床上熟睡的样子,孙母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等到接近7点的时候,孙母才习惯性的背着随身小挎包,走出家门。虽然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但楼道里面的灯光还是一阵一阵忽明忽暗的闪烁。孙母走到电梯厅,刚刚伸手按下外呼按键,就听到后面轻盈的脚步声。“孙姨总是这么早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母转过身一看,是老邻居杨婶。“杨婶,这是去哪啊?”孙母问道。“这不已经退休,昨天来电话。今天早点出来,赶着去办理手续。”杨婶说道。一看杨婶舒心的面容,孙母点了点头,说道,“退休了,就多享几年清福。”随着电梯开门,孙母与杨婶乘坐电梯下楼。可能是这个时间略早一些,中间没有停顿,二十几层直达一楼。看着杨婶面色有些发白,孙母急忙问道,“这二十几层直接下来,还真有些惯性。你怎么样,我这有速效,要不先来几粒?”杨婶被孙母扶着走到楼门口之后,长长的喘了口气。“有点耳鸣,过会儿就没事了。孙姨一会儿去哪啊?”杨婶问道。“先吃个早点,然后再去小花园转转。”孙母说道。“东边的早市最近没去吧?”杨婶接着问道。孙母轻轻的摇了摇头。“听说早市新来一个半仙,据说是能掐会算。还不赶紧让他看看你家诗意的终身大事。”杨婶说着稍带兴奋。孙母听完也是有些动心。孙母与杨婶说说笑笑走出小区之后,就要各奔东西。在孙母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杨婶说道,“多保重啦!”孙母感觉有些奇怪,转过身来却发现杨婶早已走远。孙母来到往常吃早点的小店,边吃边想刚才杨婶谈到的早市半仙。孙母本身对这些神神怪怪,不是很相信。但想到儿子的婚事,也的确让孙母着实cao心。孙母吃完早饭之后,没有去小花园遛早,而是直奔早市而来。接近8点的时候早市还算比较热闹,但过不了太久就会各自收摊。所以此时的喧闹当中,似乎多了一份临别之前的忧思。孙母沿着早市街头漫不经心的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看地上摆着的蔬菜。在早市这条街道的中间,聚集着不少人。和周边询价、叫卖的熙熙攘攘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大家似乎都在一言不发的倾听着什么。孙母快走几步凑了过去,只见人群中间围着一位五十出头的老者,端坐在一张书桌的后面正在给一位壮汉相面。老者先是对壮汉仔细观察,又看了看壮汉的左手掌纹。老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虑,稍微紧锁的眉头,让壮汉连大气都不敢喘。老者伸手在掐指算着什么,没过一会儿老者抬起头,缓缓的对壮汉说道,“恐怕你今年的血光之灾是逃不过了,如果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情,就尽早安排吧。”壮汉急忙一把拉住老者的手,说道,“先生,您一定要救我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老者看着壮汉好像一个无助的孩童,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自己。老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稍后从身边的旧布袋里面取出一颗深黑色、散发着黯然光泽的卵石递给壮汉。老者低声对壮汉说了几句,壮汉把卵石握在手中,并立刻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书桌上。老者对壮汉拿出来的钱,连看也没看,只是冲着壮汉摆了摆手。壮汉站在那里迟疑片刻,才把钱收起来,并站起身来向老者深施一礼之后转身离去。随着周围人们在窃窃私语,孙母却对眼前的这一幕不以为然。恐怕又是提前设计好的骗局,先说有灾祸,然后再花钱买东西化解。这样的套路,也太庸俗啦!一点创新精神都没有。孙母心里一阵好笑,觉得杨婶就是这样被江湖术士给唬住。孙母接着往前转了转,在早市街头的另一端,行人逐渐稀少。但街头不远处,却有一处摊位。地上铺着一层蔚蓝色的厚布,虽说不太时尚,倒也干干净净。上面摆着几件老式的水壶、茶杯、笔筒,而中间一个神像却牢牢的吸引住孙母的目光。孙母蹲下身子仔细的端详,只见神像不是很大,跟手掌张开的大小相似。神像是采用坐姿,简洁朴素没有什么华丽的色彩。孙母抬起头,发现摆摊的老奶奶,看起来估计也有六七十岁,虽然面容消瘦,双眼却炯炯有神。老奶奶上下打量着孙母,然后才说道,“神像不卖。要是喜欢,就请走吧。”孙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嘴里叨咕着“那哪合适呢?”一边从口袋里面取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老奶奶哈哈一笑,没有接孙母的钱,而是用黄纸把神像包裹一下,就送到孙母的手中。孙母手中握着神像,有些不知所措。孙母刚想要再说几句,只见那位老奶奶已然回到摊位旁边,满脸堆笑看着自己。老奶奶冲着孙母摆了摆手,孙母这才一脸尴尬的走开。没走几步孙母又转过身来,却发现老奶奶和摊位已经不见踪影。孙母揉了揉眼睛,又快走几步回到刚才的地方。除了孙母手中的神像之外,一切都好像不曾来过。孙母第一次感觉内心有些莫名的恐惧,恍恍惚惚想要回家。感觉好像被人一把拉住,孙母这才醒过神来,发现一个小女孩站在孙母的身边,用小手拉住孙母的衣襟。孙母低下头,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是和mama一起来的吗?”小女孩摇了摇头,然后高高的伸出左手,把手中一道符递给孙母。孙母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符,接着问道,“是谁让你给我的呀?”小女孩用手指了指身后,孙母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正是刚才给壮汉看相的地方。只是此时人群早已散去,算命的老者也不知所踪。孙母还想再问问究竟,但小女孩一路小跑奔向早市另一端街道的尽头。 孙母望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略带不解的看了看手中的这道符。符纸是浅黄色,上面朱砂似乎是刚刚写上,而稍显红润。孙母端详半天,也没明白道符的含义。一看时间不早,孙母就将道符与神像一起放到挎包当中。回到自家楼下,孙母突然发现楼门口贴着“恕报不周杨宅”的字样。孙母感觉有些诧异,赶紧乘坐电梯来到自家楼层。这个时候孙母听见楼道里传来阵阵哭声。孙母紧走几步发现杨婶的门口亮着灯、敞着门,那哭声正是从屋内传出。孙母来到杨婶家门口张望,被杨婶的儿子一眼看到。杨婶的儿子成天看到孙母,过来就跪下叩头,孙母一把将其拉起。听到成天诉说杨婶早上感觉不舒服,随后在床上躺下休息。等成天再去问候杨婶的时候,却发现杨婶已经过世。孙母没有说自己早上看到杨婶的事情,而是先回家把东西放下,就来到杨婶家帮着张罗。忙到下午两三点,看着杨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亲朋,孙母这才回家休息。 晚上嘱咐儿子早些回家之后,孙母感觉今天特别疲劳,就早早上床休息。半夜三点时分,孙母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好似一场惊涛骇浪当中逃出生天,但却想不起来刚才的梦境。孙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穿着睡衣坐在客厅当中。没过一会儿,孙母听到屋门口钥匙开门的声音。看着儿子回来,孙母站起身来说道,“先坐下来歇一会儿,我去做个挂面汤。”孙诗意把手中的提包放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走到母亲面前,伸出双臂紧紧将母亲抱住。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拥抱,孙母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轻轻的用手拍打儿子的后背说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有求必应未必是神明。如果我们要什么,对方就给什么。也许祭拜的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