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胆小鬼,时常为一点小事而担忧不已,直到小学三年级还不敢一个人半夜起来上厕所。橱柜的缝隙也会让我感到害怕,总觉得有一张脸在里面窥探着外面,根本无法安心,尽管一直对幽灵是否存在一事感到怀疑。但还是经常处于恐惧之中。 我想跟人家道谢,可是迟迟也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为情。我认为我是很怕生的人,除非是亲近的人,否则根本没办法跟对方好好说话,也没法跟陌生人四目相对。 我不知道原因,但就在那时发现自己比别人胆小的事实。我的每个朋友都敢抬头挺胸对任何人说话,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没吃过的食物丢进垃圾桶里。我也做了同样的事,但是每次都感到害怕,我觉得丢掉食物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春天新学期的路上寒冷的风让皮肤几乎冻裂,我一边抖着,一边前进着 这学期的老师是新来的,很年轻,听说,大学刚毕业。 老师上任积极的组织着活动,我喜欢足球,可我总有一种“球不要滚到我这边”的想法。就这样,在班里没人反抗老师。 今天老师找我谈话,警告了我不要再靠近校园那片圈起来的树林。 我也只能说“没有下次了” 可我依旧看着这片林子,天还不算黑泛青。这片林子有人在叫我,不是里面虫子或者麻雀,隔着成片的铁栅栏,我紧紧盯着里面。 我喜欢,也讨厌这片森林,在mama病危时刻最终死在了这里,才有了这层层的栅栏。可只有在这里,我才不会害怕。 直到我等到凌晨,才终于笑了起来 “小心脏,你来了” 我莫名其妙遭到责骂的次数愈来愈多。想告诉自己只是心理因素使然,然而,不安感一天接一天的扩张,我开始确定老师随时逮我的小辫子。尽管没有对着我怒吼,可是只要我稍微出错,他就立刻过来警告,这时候大家都在一旁嘲笑,难为情的我只能把头垂的低低的。再来,老师会利用上课前或辅导课的时候,把我当成笑话在教室里取悦大家,有时候还会夸张地增添一些不存在的情节。他会加入一点幽默色彩,绘声绘色地说给大家听。震耳欲聋的笑声让教室气氛变得愉快,而我坐在椅子上极力忍住这种难堪。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家原本对老师的不满竟因此消失。老师每天总是把我的失败事迹说的天花乱坠,所以就算其他学生被责骂,也会认为他们绝不会像我一样这么不中用。其他人做了坏事,老师却只会骂我。老师是不会做错的,这里指的并不只是这位老师,而是能被称为“老师”的所有大人。老师永远但是对的。老师永远是对的,错的一定是学生。小孩心中总有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这是绝对正确的说法。 世界上有做错事的人和纠正错误的人,“学生”和“老师”这两个名词一定会被定位为这两种人中的一种。而“老师”不会在做错事的那一方。 “是他的脚绊倒了我。” 这并不是事实,可我却没有反驳同学说的谎。因为大家喜欢同学胜过我,老师也遗憾的认为要是没有我同学就能打破纪录了。没有人当面指责我,只是对同学表示遗憾,我看得出大家都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脑袋已经陷入混乱状态,我不敢跟任何人说话,只是一味地害怕大家的目光。我不知道原因何在,却觉得自己做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我没办法加入人群的对话,只好拉开一段距离走在众人的后头。下课后的运动场,孩子们开始从四处飞奔而来,低年级学生冲向滑梯和秋千。阳光从蔚蓝的天空照射在我身上,在运动场的地面形成了一道人影。 这时候,我看到运动场的一端站着一个个头小小的,孤零零的白色女孩子。我说的白色并不是指她身上的衣服,而是她的脸是白色的。我跟她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个孩子的身影在气氛活泼明亮的小学里显得非常突兀,就好像有人用剪刀将那边的精致剪了一个洞。我实在没办法把她当成周遭其他风景来看待,她已经攫货我的目光。我停下脚步凝视着,企图看清楚她的模样时,那个孩子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吧……我回到让人不舒服的教室。 然而我很快便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 小心脏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小心脏”是我为那个孩子取的名字,我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只因为她的脸是白的,只有心脏是血红的,我才叫她小心脏。她总是看着我这边。仿佛被人丢弃般孤零零地站在墙边或运动场一端,也曾出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走廊上。虽然来往的人很多,她却从来不会被推到或撞到,像空气一样静止不动。 第一次看到小心脏时,她距离我很遥远,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靠近我。这时我才看清楚小心脏奇怪的样子,似乎带有某种疯狂的气息,很反感,差点尖叫出声,白色的脸并不是因为生病导致的脸色不佳,而是像涂上颜料般货真价实的白皮肤。。脸上有着无数道纵横交错的伤口,看起来是刀子刮伤的。一边的耳朵和头发仿佛被人削落了,该有耳朵和头发的地方只有光滑的皮肤。闭着的右眼像被强力胶黏住,小心脏似乎想睁开它,但因为无法拉扯已经被粘合的皮肤,而使的整张脸奇怪地扭曲着。上唇和下唇都打了洞穿着绳子再被缝合起来,就像我们绑着鞋带的鞋子。我想没办法开口的他大概是用鼻子呼吸的吧?上半身穿着奇怪的衣服——我知道那叫束缚衣,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当时在这个平凡的小镇出过命案,命案的女主角就是穿了这衣服,当时我问mama:“那是什么东西” “那叫束缚衣。让人穿上那种衣服就可以防止她暴乱。” 她用睁着的那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有时候泪水从他眼中流出来,有时候愤怒而布满血丝,眼睛几乎像染了鲜血一样的红。小心脏的那种模样让我想起某种东西,那样强烈的存在感,以及,这一份沉重炽热的目光。即使距离遥远,我也会巡查的到。 我问过弟弟小岳“小岳,你们班有没有一个白色皮肤的学生”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哪有啦!”然后就拿着棒球手套和附近的朋友骑自行车出门玩了。结论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得到小心脏。 此外我在课堂中被老师叫起来,无法回答困难问题的时候,小心脏会突然出现在教室的角落。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溜进我们的教室的,教室的门上课时都会关上的。但是没人注意到小心脏走进来。当老师对我说些难听话,或者对大家宣布我的丑事的时候出现,她那只没有被粘起来的左眼表面浮起一层透明的水膜,反射着教室中的日光灯,像是心疼我而哭泣。在她那怪物般的外表下那只小小的眼睛是唯一看起来纯洁的地方。 当老师抓着我的小辫子,夸张地表现出惊讶或不耐烦的神情时,小心脏的眼神就会变得可怕。宛如将全世界的愤怒都浓缩汇集起来,在束缚衣里拼命的扭动着,企图撑破衣服,但始终没成功。另外,她也想出生尖叫,但是穿过嘴巴的绳子使得她发不出声音。每一次小心脏处于那种状态,我就感觉很害怕。我相信如果小心脏获得自由,开始采取反映她眼中怒气的行动时,一定会造成非常糟糕的结果。要爆发的模样,仿佛台风夹杂着雷鸣和大雨般被包裹在束缚衣里。那件束缚衣是一种封印,压制小心脏使她无法对四周造成伤害。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