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X地界,一片连绵群山之中,人迹罕至,这日傍晚,却从一处山腰处升起了烟火。 到得近处,却是一行四人正架起篝火,几只野兔被剥皮去脏,正架在火上烤。 这四人皆是气度不凡,其中一个如山巨汉,一个瘦小老头,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豪迈粗犷,怪异的组合令人过目难忘,却正是崔岳、沙天河、左飞卿、虞照四人。 原来四人得了李行的指点,星夜兼程,赶往南京城中取得地图,按图索骥,近几日方才寻到此处山中。 野兔还未烤好,左飞卿一袭白衣,虽在山中多日也是纤尘不染,他此刻端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一份地图模样的物事,边看边道:“按这地图所示,最多后天,我们便能赶到目的地。” 其余三人都是点头,就听崔岳那如雷般的声音道:“不知怎地,我近几日心神不宁,越是接近那地方,我就越是心慌,老崔我活了几十年,这种感觉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他说着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不安任谁也能看出。 坐在一边的沙天河接口道:“老笨熊,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怎地还不如两个小娃儿,不就是见万归藏吗,你难道见他见少了?怎地,当年他威风八面之时你也敢当面呵骂,如今李师弟说他已是个废人,你反倒怕了他不成?” “哼,猴儿精,你懂个屁,再怎么说,那万归藏毕竟是你我故人,虽说当年犯了大错,但毕竟已经隐居,我这一路走来,觉得我们这样苦苦相逼,是否过了些?”崔岳反驳道。 听到这话,沙天河倒是沉默下来,他、崔岳与万归藏年少时便是好友,那时万归藏在山部并不如意,二人时常为他出头,是以三人关系本是莫逆,但后来万归藏得悟天道,心性日渐冷酷,为了抢夺城主之位大开杀戒,杀了时任城主左梦尘以及支持左梦尘的一大票人,这才令三人彻底决裂。此时被崔岳勾起旧情,他也是心情复杂。 坐在石头上的左飞卿看二人这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哼,二位师兄,难不成时至今日,谁敌谁友,孰是孰非还是分不清吗?我左飞卿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二位师兄念旧,不如就此止步,那万归藏与我不共戴天,谁若是阻扰我取万归藏的狗命,休怪我翻脸无情!” 左飞卿乃是左梦尘的独子,尚在童年,家族便被万归藏灭了个干干净净,若非地母多次恳求万归藏,只怕也是活不下来,如今逮到报仇的机会,哪里容得半分差池,是以话说的强硬无比,饶是崔、沙二人是他长辈,武功、资历均非左飞卿可比,听了他的话也是默然无声,不敢反驳。 还是虞照与左飞卿一起长大,关系要好,见此时气氛僵硬,开口劝道:“飞卿,二位师兄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毕竟故人一场,难免有些感慨罢了,想来二位师兄既然下了西城,便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他这话一语双关,明是缓和气氛,暗地里却也是提醒崔、沙二人莫要事到临头反而感情用事,坏了大家的事。 “哼,如此最好,若是谁要维护万归藏那狗贼,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他一并杀了,好告慰我全家在天之灵!”说罢忆起悲惨往事,心情阴郁,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崔岳、沙天河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他二人默契甚深,很多事情不言自明,这一眼望去,对方心思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该如何行止了。 四人各怀心思,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天不亮,四人便继续启程赶路,经过昨晚的尴尬,今日一路无人说话,气氛沉闷已极,但众人都知道大敌在前,也没心思计较其他。 走了一日,山势越发起伏,一条小道弯弯曲曲向上盘着,两旁是陡峻危崖,崖上寸草不生,更是奇形怪状,有的凹眼凸鼻,犹如巨人面容,有的佝偻弯曲,犹如老翁身影,山势越高,道路越陡,两旁岩石形状越奇,将天光挤成窄窄一线,山道之上,晦暗莫名,行走间四周渐渐全黑,不见五指,四人只能摸黑前行,好在几人都是武功高强,黑暗中也行动无碍。 再走了一程,四人只觉道路转折向下,却是转为下山,漆黑一片中四周寂然无声,偶尔传来细微响动,好似蛇虫爬行。 又行一阵,前方亮光微露,四人见状紧赶几步,天光乍泄,豁然开朗,两片翡翠也似的山峦青碧发亮,山间夹着一道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此地四面环山,乃是一处盆地,一年到头寒气难侵,气候温润,四季繁花不断,将溪水两岸点缀得有如最华丽的锦绣地毯,绚丽异常。沿溪上溯,不时可见麋鹿闲行,白鹭梳翎,鸟雀轻吟,羚羊对食,均是一派恬然自若,见了生人,也不害怕。 四人都是惊奇,想着此地因地势奇特,竟有了这般造化,当真妙不可言,阴郁的心情也稍稍好转,特别是左飞卿,他本是风流文士的性子,见到这般安逸恬然的情景,心情大好,连行走也变得轻快起来。 走了片刻,遥见一片桃林,此时已是七月的光景,桃枝上硕果累累,引人垂涎。林子十分广大,四人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穿过,就听前方水声大作,一道瀑布飞流百尺,隆隆而下,一座独木桥树皮斑驳,飞架瀑布之上,踏足桥上,下方有如虎啸雷呜,动魄惊心。 桥那边是一条狭窄石栈,悬在半山腰上,宽度仅容一人走过,栈道下方幽谷深深,不见其底。栈道不过两百来步,四人快步通过,走到尽头,眼前倏尔一亮,只见山势回转,露出一方山谷,谷中央一座石屋静静立着,四周围着数亩水田,竹管连缀成渠,自山崖边引来泉水,灌溉田中,石屋左边植松,右侧种柏,屋后几亩茶树,碧油油,绿艳艳,清气袭人。 四人皆是看的呆了,不料行了一路寥无人迹,而这深山幽谷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人家,初时惊讶,但旋即四人都意识到什么,左飞卿本来渐渐愉悦的心情霎时荡然无存,冷声道:“哼,想不到万老贼倒是会享受,作恶多端,难道还想在这桃园幽所安享晚年不成!今日我定要他不得好死,为我左氏一门七十三条冤魂陪葬!”说着也不待众人反应,运起风劲,便向那石屋急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