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在哈尔滨城中的老款帕萨特中,坐着表情阴沉的申云豹跟腿忍不住颤抖的徐饶。 “怎么?现在就紧张了?”申云豹对着把激动两字写到脸上的徐饶说着。 徐饶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实则内心早已经动荡无比,徐饶不知道这一股强烈无比的紧张感到底来源于何处,只是觉得被某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压抑的喘不过气。 “放心,总有一天你会习惯这些的。”申云豹说着,然后把帕萨特的油门踩到了底。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徐饶下了车,仰头看着这一处别有韵味的古风院子。 程家大院四个大字挂在门前,像是某些古时的衙门一般,申云豹停好车后,自己喃喃说道:“听说这院子有几百年历史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徐饶在门口痴痴的看着,想着这个院子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虽然徐饶不清楚这到底属于一个什么高度,但绝对会比出租屋都住不起的自己要高上无数个层次,想想自己就要跟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院子中的人们打交道,徐饶就感觉心要跳出去嗓子眼。 这个徐饶所崇敬的程家大院里最大的一间房间中。 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着三位老人,在圆桌的末尾坐着几对男男女女,气氛压抑到极点。 在家主位置所坐着,是个长相平庸头发斑白的老人,这老人一身中山装,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都像是某些退休的领导一般,身上有股看破了半个浮生的坦然。 在老人左边,是个留着大胡子,乍一看有些邋遢的老人,这老人一身严肃无比的黑色装扮,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乍一看过去,像极了某些画中的恶毒人物。 老人的右边则是一个戴着圆眼镜,其实温和的老人,跟那个大胡子老人像是两个极端一般。 这三位老人,掌握着整个程家的生杀大权,但在现在程家的生存之际,似乎这些即将要付之东流的权力似乎没了那么又意义。 气氛就如同这三个老人阴沉的脸一般,似乎是凝固了一般。 敲门声打破了这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身穿不合身西装梳着大油头的申云豹探出一个脑袋,在这种气氛之中难得的营造出几丝黑色幽默,在申云豹身后,跟着一个如同璞玉一般的年轻人,一个并不出彩但也不会让人小瞧的年轻人。 “云豹,麻烦了。”坐在最中间的老人缓缓开口道,声音因为太过沙哑的原因,而显得无比的苍老,但话语间的力量却格外的敲打人心。 “程老,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小辈我应该做的。”申云豹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悄悄给徐饶使了个眼神,有些习惯不了这气氛的徐饶有些别扭的在申云豹身旁的空座位上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聚拢在了徐饶身上,甚至不加一点点掩盖。 屋中似乎传来了叹息声。 徐饶手心已经全是汗水,额头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这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这些格外有杀伤力的眼神,让徐饶浸湿了西装里的衬衫,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位小友是?”举足轻重的老人开口问道。 “洪擎苍吩咐来的人。”申云豹硬着头皮说着。 屋中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谁也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到底能够改变什么,甚至有人绝望了,天亡程家? 老人则还要平静几分,就这样看着徐饶,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徐饶那满头汗水的额头上,沉默了。 这或许是比最坏的消息还要坏的消息。 “程家完了。”在末尾,一个打扮花哨的胖子嘟囔道。 “程家完了,你也得跟着完。”胖子身旁的一个黝黑的年轻人低声说道,一只手在胖子腰间狠狠捏了一把,这个本来白白嫩嫩的胖子的脸色瞬变变成了酱红色。 “安静。”在这两兄弟前,一个梳着马尾的女人转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二姐,你让我怎么安静,洪家只派了这么一个小渣滓过来,这不是诚心要亡我们程家吗?”胖子忍着腰上的剧痛说着。 黝黑的年轻人怒了,又加了把劲,这个打扮花哨的胖子才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良久,那个坐在家主位置的老人终于把目光从徐饶身上移开,清了清嗓子道:“现在,程家的生死存亡之际,这一次把你们全部召过来,不是来分家产的,眼前的是生死,而不是儿戏。” 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够听到的平静。 “如果程家亡了,你们谁也逃不了,不管你们在哈尔滨多么根深蒂固,也是一个丧家犬。平日里你们的明争暗斗,我都看在眼里,我不说什么,是因为谁都是从这个过程中走过来了,但是到了节骨眼,谁要敢再给我生事情,别怪我不客气,我对付不了郭惊马,可对付的了你们。”老人声音如同暗雷一般说着。 谁也不敢出声,几个人的脸色已经变的苍白,或许他们终于想起这程家老爷子,当年是多么的彪悍。 “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手段,也都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自己的人脉,现在到了该发挥的时候了,能够出十分力,你少一分都不行,我这双老眼虽然花了,但看的还算清楚,程家不需要白眼狼,跟不需要可以同富贵不可以同患难的女婿,现在你们谁打算离开,我不会留,但程家的东西,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能带走。”老人微微激动的说着,虽然声音不算多么大,但是格外的震撼人心。 没有人敢离开,谁都清楚,踏出这个房门,自己要面对什么,在程家的庇护下,他们可以大展宏图,但是如果离开的程家,他们到底算什么? 徐饶一直低着头,以至于所有人都看不出徐饶的表情,徐饶桌下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其实徐饶是个外人,但徐饶却是能够跟着场风暴最直接接触的人。洪擎苍的意思是要让他保住程家,虽然无关他的生死,但徐饶其实打心眼里明白,自己现在所决定的,不光光是一个人的生死,甚至是几十人,几百人。 他能够做到吗?徐饶有些怵了,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轻松加愉快,取而代之的,是这些生死,是这些让人实在笑不出来的场合。 申云豹在这个时候轻轻碰了碰徐饶,在徐饶耳边低声说着:“稳住。” 徐饶抬头看着一脸平静无比老道的申云豹,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还算坚定的点了点头,微微挺直了腰杆,或许在场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徐饶这个小动作,或许是徐饶实在太渺小了。 “三个河南佬就能把你们杀的溃不成军,郭惊马手下那个疯狗就能直接拿掉你们手底下的场子,郭惊马还没有出面,就把你们打的这么狼狈,你们服吗?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要是忘了这安逸的日子是怎么来的,这安逸日子也就到头了。”老人情绪多多少少稳定了几分,对着这满屋子人说着,这几句话,直戳人心。 申云豹暗暗摇了摇头,想不到现在程家的处境要比他想象之中还要糟糕,现在程家家主所说的,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程家真正的对手,其实并不是狡诈无比的郭惊马,而是郭惊马背后的曹家,其实这才是申云豹最不想要踏进这浑水的原因。 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人家光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你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你摆在暗处的东西了。 “从今天起,不能再让他们扫我们任何一家场子,我不管这场子是大是小,如果你们不愿意出这一分力,早晚一天,他们会打到你的头上,到那个时候,再团结一致,就真的晚了,要记住,这是我们跟郭惊马的全面开战,我不要你们能够拿下郭惊马那小人的脑袋,我要的是你们稳住整个局面,而不是让所有人以为,程家就要亡了,那个时候,程家才真正的亡了,只要能够撑到顺利拿下这土地项目,郭惊马就不会再打着毫无意义的战争了。”老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士气却并没有得到太大的鼓舞,或许在冥冥之中,这些程家人,并没有看到太大的希望,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不得不站起来反抗,因为程家完了,谁都没有好下场。 老人紧紧皱着眉头,有些话欲要开口,但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摆了摆手道:“都先回去吧,要做什么,我相信不需要我再多讲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一哄而散,不过脸上全部都挂着阴霾,谁都不可能在这个场合高兴起来。 偌大的房间,随着众人的离开,慢慢变的更加的空旷,仅仅留下在上座的三位老人,申云豹与徐饶,还有没有走开的两个长相有些相似的中年男人。 屋中的气氛变的有些稍稍微妙,但徐饶仍然摆脱不了自己身上那股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