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做什么?”徐饶问着,他知道洪擎苍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做任何事情,所谓的出去,就一定有出去的说法。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洪擎苍握紧了说中的信奉,脸上似乎慢慢爬上一股愤怒。 徐饶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洪擎苍露出这种神情,虽然洪擎苍身上已经布满了一股nongnong的戾气,但是徐饶多多少少已经不如同起初那般的畏惧,反而一脸的波澜不惊,要可知道徐饶面对那头刚刚冬眠过的黑瞎子,都没有后退一步。 “你知道吗?就在这小小的兴安岭安静无比的时候,外面的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洪擎苍默默说着,身上那股难得出现的愤怒也慢慢消散下去。 徐饶疑惑的摇了摇头。 “恩怨永远不会停歇,不会安分的人也永远不会安分下来。”洪擎苍冷笑了笑,拍了拍徐饶的后背道:“是时候考证考证你这身本事了。” 徐饶有些不知所云,但想想外面那个五颜六色却浮躁无比的世界,突然心中有些莫名期待着,或许徐饶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争气,毕竟外面那个所谓的世界,是差不多让他于死地的世界,也是让徐饶感到绝望的世界,但是不知道为何,徐饶却扔死心不改的向往着。 夜色降临。 在木屋中,洪擎苍与徐饶再次下起了棋。 这几个月,可以说徐饶的象棋水平飞升,已经到了洪擎苍也需要考虑良久才能落子的地步,似乎一切都是在应证着,徐饶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朽木。 “洪叔,就让我赢一局再离开也好,好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徐饶一脸死灰的说着,这一盘显然又是他输了。 这五六个月,两人差不多杀了近一千多盘,但是无一例外,每次都是赵匡乱败下了阵,或许也就是这巨大的落差,才让赵匡乱一次次挑战着洪擎苍,虽然每次最后都输的面红耳赤的睡觉。 “赢是要靠真本事的,要是我放水赢了,你肯定也不会开心。”洪擎苍笑道,虽然赵匡乱此刻已经比同龄人心态高出了一个层次,但是在洪擎苍眼中,徐饶仍然摆脱不了那一身浮躁,但洪擎苍不着急,毕竟彻底改变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这六个月就能做到的事情,他只能练出一个不死身,却练就不出一个不死心。 徐饶到底会有什么造化,其实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剩下的所看的,是他们这些添一把火的人们添的够不够,还有就是徐饶的命到底有多么硬。 “再来一盘。”徐饶硬着头皮说着,大有杀到天亮的意思。 再次摆好棋子,两人再次对弈起来,这一次徐饶算是绞尽脑汁,步步为营。 本来徐饶一贯的散棋在这一把变的固若金汤,虽然有好几次洪擎苍露出了或大或小的破绽,但是徐饶就是没有进攻的意思,甚至练每一个小卒子都顾及着。 一盘棋慢慢进入了白热化,徐饶的额头上也冒出冷汗,在两次小小的交锋之中,徐饶赊掉一车一马,洪擎苍这边少了一炮一车,看似谁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其实这一次徐饶多多少少有几分的小小的优势。 此刻,每一步都是关键,徐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中的卒子已经被汗水所打湿。 “不错,不错,好棋,好棋。”洪擎苍感叹着,这一次徐饶是真的让他产生了威胁,如果他在执意进攻下去,弄不巧这一次他会输的很彻底。 “放马过来。”坐在炕上的徐饶摩拳擦掌的说着。 洪擎苍看着有些高兴太早的徐饶,笑了笑,就如同明知道是一个圈套,仍然义无反顾的走上去一般,自己的最后一门炮彻底杀到了徐饶的包围圈。 一场看不见,没有硝烟刀枪的战争在棋盘上铺展开,一边是守的坚不可摧的玄武,一边是虎啸山林的一头猛虎。 徐饶每移动一个棋子,就感觉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一般,洪擎苍就如同彻底陷入了疯狂一般,全部兵力一股脑的涌进徐饶的城墙之内,甚至留下一个露出致命破绽的主帅,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徐饶虽然看着那唾手可得的主帅,却无可奈何,因为光是招架洪擎苍这凶猛的攻势,徐饶就已经歇尽全力了,更别说抽出棋子来打下洪擎苍的后方。 但尽管徐饶一直被打的很被动,但是这盘棋,如果耗下去,必输的一定会是洪擎苍,只要徐饶能够扛住洪擎苍这一波的攻势,那么徐饶就差不多赢了。 这是一场攻防战,一场激烈无比势均力敌的攻防战。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被杀掉。 面对洪擎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疯狂举动,徐饶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看着这场原本有着优势的棋盘,就如同倾斜的天平一般,慢慢变的平衡。 这是徐饶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又无可奈何,始终,他还是没有踏过这条唾手可得但又遥远无比的河。 和棋。 在两人只剩下寥寥几个棋子的时候,徐饶长长呼出一口气说着。 洪擎苍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味着这一盘精彩无比的厮杀,虽然这是一盘平局,但是要是论精彩程度的话,那么绝对是洪擎苍这破釜沉舟的进攻,把车马炮这三个字的长处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在徐饶那原本坚不可摧阵势之中,一阵厮杀,每一个棋子都死的无比的壮烈。 徐饶一下子躺下,像是围着这大山跑了整整十圈一般的疲惫,心中虽然有些不甘,虽然无比的疲惫,但打心眼里觉得畅快淋漓。 “其实你有赢的机会,为什么没有挺上去?”洪擎苍看着累的如同死狗一般的徐饶说着。 “不敢。”徐饶很实诚的说着。 洪擎苍大笑,这次是真正的笑了,或许在他眼前这块朽木,是个很傻很傻的聪明人。 外面太阳初升,这是一盘下了接近四个小时的棋。 “要走了。”洪擎苍对徐饶说着。 徐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差点摇摇晃晃的从炕上摔下去。 “记得,出去之后,如果真快要死了,就报我的名字,虽然我洪擎苍在中国算不上顶级的大枭,但是在东北三省够用了。”洪擎苍看着慢慢精神起来的徐饶说道。 徐饶使劲点了点头,他一点也不觉得洪擎苍说出这话太牵强了点。 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行李,徐饶仅仅是披上了那已经不堪入目的黑色大衣,用狍子皮小心翼翼包住这杆特殊的红木扎枪,腰上别上两把洪擎苍送给他的黑布匕首,他能够带走的东西,也仅仅只有这些,虽然说要迈过这兴安岭长长的路程,但对徐饶来说,有着两把匕首一把扎枪,已经足够在这不会给人留任何情面的森林中生存下去了。 离开时,两人就这样在院前站着,相互沉默着,谁也不愿意说出最后一句。 洪擎苍难得的再次掏出那一盒皱巴巴的红梅,扔给徐饶一根,自己叼起一根快要折断的,扔掉这已经毫无意义的烟盒。 两人相继沉默着。 “这些钱足够你到哈尔滨了,到了哈尔滨找一个叫逍遥茶馆的地方,那里自然会有人招待人,也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做全看你,如果真的扛不住了,就回来。”洪擎苍表情平静的说着,递给徐饶一个信封。 徐饶接过信封,默默点了点头。 “一个星期也好,一个月也好,一年也罢,我可以把全部的时间都给你,甚至我会给你我在哈尔滨的所有资源,我不担心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但是我要你能够活着回来,你现在还不能够死在那一座城市。”洪擎苍说着,或许这是他给徐饶最小的承诺,也是最大的承诺,他一定都不担心徐饶会出七分力,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徐饶。 徐饶继续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大体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尽力就好,问心无愧足矣,在小事面前要冷静,在大事面前更要冷静,就如同一盘棋,你所看的,不光光只有一个卒子,一个炮,而是整整一盘棋,有些时候可以舍弃一个车,但有些时候不能舍弃一个卒,毕竟这个世界跟一盘棋一般,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定数。”洪擎苍叮嘱着,他不想看到徐饶就此夭折了,但尽管如此,这些事是徐饶必须要经历的,他或许能够在兴安岭庇护徐饶两年,但两年之后徐饶离开兴安岭需要面对的东西,可是一个完完全全**裸的时代。 那个时候徐饶就会明白,自己所拼命学来的东西,完全不够用,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徐饶仍然点了点头。 洪擎苍这次摆了摆手。 “洪叔,这些天,谢了。”徐饶转过头说着。 洪擎苍突然笑了,骂道:“少给我来这些矫情的,滚吧。” 徐饶仍然扭着头,但就如同接了圣旨的太监一般,有些佝偻的离开,只留下一个或许还不算太怎么出彩,又或者看久了会平庸无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