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再次升起,这关于黑夜的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徐饶的监护室终于来了最后一位看客。 看着双眼微红的徐饶,郭野似乎是笑出了声,在徐饶身旁一屁股坐下道:“委屈吗?” 徐饶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丢人,有些话更是难以启齿。 “还有力气吗?有力气的话带你去个地方?”郭野看着徐饶那被绑成冬瓜一般的脑袋,吊儿郎当的说着,完全不在意徐饶这个刚刚从生死关里爬出来的病号。 “去哪里?”徐饶苦笑的说着,这短短几天所经历的,已经足够他在大多环境下镇定自若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郭野摘掉徐饶身上的仪器,粗鲁的拔出点滴的针头,也不管徐饶喊疼,直接把徐饶背起,光明正大的上了医院顶楼。一路上甚至都没有人阻拦,实在可笑了点,又或者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与一切都不相关的病号。 上了医院顶楼,冷风扑面而来,多多少少的让徐饶更加清醒几分。 把徐饶放在通风管道上,郭野伸了个懒腰,虽然一夜未眠,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疲惫,甚至有些神采焕然。 “知道吗?这一晚,那个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纨绔死了。”郭野自顾自的说着。 徐饶愣了愣,深味的看了眼平静说出这些的郭野。 “也就是今天,王富贵会跟于经人彻底开战,一个在商道上颇有手段的王富贵,一个曾经混黑的于经人,谁输谁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背后挑拨着一切的家伙,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会吞并这一整条街,王富贵会死,于经人也不会落到好下场,这就是这一场大戏的结局。”郭野说着,虽然这些东西对此刻的徐饶来说,太遥远了一些,但这一些,无论远近,都在离徐饶最近的地方发生着,无法阻挡。 这就是这个时代齿轮转动的痕迹,在这一片说不上黑暗的黑暗中,总会敷衍出一些歪门邪道,总会敷衍出一些阴谋诡计,更会敷衍出一些狰狞与疯狂。 碾碎一切的巨大齿轮,每转动一圈,都会淘汰一些所无法适应的家伙们,所以才说这个世界不是任何人想要踏进来就能踏进来的。 徐饶像是听天书一般听完这一切,郭野所说的,徐饶只知道一个王富贵,其他的人名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徐饶很清楚郭野不会没由来的给他装神弄鬼。 “那些所谓的上位者,其实不过如此,你争我抢的那点东西,多年后又一文不值,一切都是为了满足那虚伪无比的野心,其实就是不大不小的欲望罢了。”郭野在寒风中点燃一根烟,看徐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摸出那皱巴巴的烟盒,发现只剩下了一根,特别关照的丢给这个病号。 徐饶接过烟,挡着风点燃,猛的吸了一口,心多多少少的安定了几分。 “我知道你向往这座城市,更向往这一片繁华,从小就被这些所谓的世界熏染,没有点畸形的野心是不可能的。想要扇几个戳自己脊梁骨的混蛋的耳光,更想要站在曾经背叛自己人的头上,这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对于一个平凡而简单的人来说,这些最简单的事情,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的。”郭野望着慢慢苏醒过来的北京说着,表情平静无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徐饶背对着郭野,看不清在这制高点的神情,不过似乎能够让人想象的到这个被时代摧残的体无完肤的家伙,到底会露出何等的悲凉。 “我打算让你离开北京几年。”郭野终于开口道。 徐饶没有回答,仅仅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次没有质疑郭野的说法,又或者默认了郭野的存在。 “走吧,总有一天,这座巨大的城市会记住有你这么一个家伙的存在。”郭野转过身,不在背对着徐饶,看着这个肩膀微微颤抖的家伙。 徐饶没有回答,只是牵强无比的起身,似乎光是站起来,就用尽了全力一般,而那个名叫郭野的男人,又有什么把握能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伫立在这个激流暗涌的城市。 “难以割舍的繁华啊,是必须要割舍的,其实等你会当凌绝顶的时候,会发现这些东西其实没有一点意思。” 郭野一脸感叹的说着。像是一个还没有开始就看透了结局的老人一般。 徐饶没有给郭野一个答案,这座城市同样也没有给予这个戎马了一生的男人答案。 远离北京近百里的西北,那滚滚黄沙之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如同死物一般躺在黄沙之中,一条浑身通黑的野狗靠近了这个男人,嗅了嗅,吐出长长的舌头,兴奋的摇着尾巴。 一声冷喝吓跑了这条野狗,一个拄着拐杖的披着灰色袍子的老人走向生死未卜的狍子,这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皱了皱白眉,似乎更加苍老了几分,俯身试探了试探狍子的脉搏,老人的眉头更皱了。 “孽缘呐...”老人喃喃的说着,扶起这个早已经没了知觉的年轻人,消失在漫漫的黄沙之中,这一路往东的黄沙,到底何时才能被卷入那京城之中?老人叹了一口气,抖了抖那灰色的袍子。 并没有平静下来的方十街,早早开门的保亭,唯独今天停业的面馆,人头涌动的上班族,似乎这一切都在印证着某种征兆,是在这一片繁华之中最恐怖的东西。 清山庐居,位于西城区最傍山傍水的地界。听说这里的一栋私人别墅都足够在某些一线城市买上一块地皮,价格早已经超乎大多斗升小民的想象,不过这里却是某些叱咤风云的人物包养小蜜的不二选择,在这人比人气死人的世界中,也算的上是抽象了。 既然有了这种天价,这里的安保更是精密到如同军事基地一般,即便是在西城区通天的人物,也不敢在这里生出什么岔子,这也是这清山庐居为什么大热的原因,在这个丝毫没有安全感的城市之中,有这么一块净土,对于某些仇家多如牛毛的人来说,算是最不二的选择了。 一辆在这里算不上豪车的普拉多通过安检,直开向这里一处不算大的私人别墅,但尽管是这样,这个不算豪华的私人别墅也是让王富贵放了不少的血。虽然王富贵在方十街是绰绰有名的存在,但是跟北京真正的富人圈子比起来,草根的王富贵连外围都入不进去,这就是一个个世界的分化,看似没有任何规则,实则比任何东西都还要不讲情面。 看着别墅前安然停着的奔驰G500,王富贵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才慢慢落下来,如果在这个关头苏茜要是再出了岔子,那么这么一场仗,王富贵就真的输了,而且输的很惨很惨。 王富贵焦急的走进别墅,甚至没等在正在解安全带的黄寅,等打开别墅密码门,看到站在门口面容疲惫的苏茜后,王富贵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看着回来的王富贵,苏茜脸上似乎并没有感到很惊讶,似乎这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苏茜身后的杨森看着安然无恙的王富贵张大了嘴,心中突然清楚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恐怖之处。 “茜茜,那个男人到底是?”王富贵可能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但是在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什么颜面,说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足为过。 “他的事你不需要知道,现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就在刚刚,公司被于经人的人扫了,现在他正带人清理你那几家不算干净的夜场。”苏茜一脸冷静的说着。 本来松了一口气的王富贵表情再次凝重起来,冲身边刚刚赶来的黄寅道:“我要你联系的人怎么样了?” “五位只联系到了三位,其中还有两位不愿意趟这浑身,只有夏文武答应了下来。”黄寅表情不太好的说着,这五人在平日里可是跟王富贵好的亲兄弟都不为过之,但稍稍听到了一点风声就立马缩起头皮成了乌龟。 王富贵却没有太过的愤怒,反而有几分欣慰道:“这些所谓的朋友,只会做些锦上添花的勾当,雪中送炭,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奢侈了点,不过至少我没有看错一个人。” 黄寅默认的点了点头,虽然光凭王富贵的朋友圈是完全无法跟于经人所抗衡的,但是黄寅清楚,王富贵还有一招险棋,但前提是王富贵要先抓出来在背后下黑手的家伙,否则即便是拖住了于经人,也防不住那背后的冷刀子。而夏文武跟王富贵不同,王富贵走的是商道,而这位名为夏文武的家伙,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混黑猛了,有了夏文武,查出那位野心家不算是难事。 “现在一直待在这里,不要离开清山庐居半步。”王富贵平静下来情绪说着,要是常人,此刻估摸着早已经焦头烂额了,但是对于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风风雨雨的王富贵来说,可能起初的这一切来的太过突兀了一些,但在最短的时间就平静了下来。 每临大事有静气,在进退维谷之中,叫天叫地是没有用的,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你,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给予你什么,在险境之中,所靠的,所能够改变一切的,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