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开进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这栋名为松禾集团的大厦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产业,即便是在北京这座无比繁华的城市,松禾集团都还不算没有一席之地,即便是这样,在斗升小民心中这已经差不多算是通天一般的存在了。 略显空荡的停车场,像是早早做好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准备一般,那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一直开到停车场的尽头,在一辆白色的奥迪R8前停下。 在这辆奥迪R8上靠着那个满脸玩世不恭的于贵马,身旁仍然有着那位形影不离的刘如豹。 狍子率先下了面包车,微微佝偻着身子,有些仰望的看着眼前他这个雇主,身后的肥猫紧跟着扛着五花大绑的苏茜走下面包车。 本来一脸懒惰的纨绔看到那个花容失色的女人后,眼似乎放出光来,对狍子的态度也稍稍好些,用一种如同兰花指一般的动作夹着烟道:“那个徐饶收拾掉没有,我可不想留下什么隐患。” “他已经死了。”狍子摸着脸上的淤青道。 年轻人兴奋的鼓起掌来,一点没有因为失去一条人命而有愧疚感,一股nongnong的纨绔风,从空中打了个响指,身旁那个汉子直接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一股脑的丢向狍子。 狍子弯腰接下这沉甸甸的塑料袋,双手颤抖的扯开,入眼是一片红,比血还要红的钞票刺激着狍子那兜不下太多东西的心,这是狍子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钱,多到让狍子认为他根本带不出这么多钱。 看着狍子一遍一遍数着钱的模样,年轻纨绔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容。 “老肥,把人给他。”狍子确定这钱都是真货后,冲快要流出口水的肥猫道。 肥猫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扛着这个没有什么重量的女人,有些粗鲁的放到纨绔的脚下,才小心翼翼的退到狍子身旁,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一整整黑色塑料袋的钱。 纨绔慢慢蹲下,慢慢勾起苏茜那白玉无瑕的下巴道:“我说过我一定会得到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用给我露出这种神情,我会把你**成我的母狗。”那张本来文质彬彬的脸上爬上一丝丑恶,这完全是一种让人作呕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狍子不令人察觉的攥紧拳头,似乎有点看不惯这景象,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纨绔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羊入虎口的景象都是他造成的,说狍子没有愧疚是假的,但面对这沉甸甸的钞票,一切愧疚就如同浮云一般。 他仅存的那一点良心,早已经被这个社会狠狠的摔碎了。 “拿着这钱滚出北京,这些东西就给我烂到肚子一辈子吧,要可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你们哥俩都会死的很惨,即便是我不收拾你们,王富贵会放过你们?”纨绔慢慢抬起头瞅着狍子道。 狍子表情有些微微冰凉,但还是极力克制着一些东西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那个满脸倔强的女人,或许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属于他所伫立的世界,属于他这辈子歇尽全力也触碰不到的存在,但如今,这个社会在这种场合开了如此偌大一个黑色幽默。 头也不回的上了面包车,脸上的冰冷变成了冷笑,无论如何,他能够提着这沉甸甸的财富离开,光凭这一点,就足够狍子这个小人物抛弃这一切了。 五十万对于仅仅仰望着一小片天的狍子来说,是无法用任何东西衡量的,为了这五十万,狍子可以不择手段的出卖任何东西,或许卑鄙,或许可耻,或者丧尽天良,但这些被人戳脊梁种种背后所有的,只有可悲。 对于那些俯视着芸芸众生的人来说来,五十万或许仅仅只是一行数字,但对于狍子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命,这就是可以让他们可以抛弃心中仅有的那点良心的东西。 抛弃面包车离开停车场,狍子小跑在前,肥猫小跑在后,狍子直接把那黑色塑料袋塞到厚厚的军大衣中,或许为了掩饰什么而使自己脸色苍白。 或许没有得到这些钱的时候,狍子对五十万做了无数个幻想,但等把这五十万揣到怀中的时候,狍子却感觉一阵若有若无,一阵的恍惚。 人总是如此,永远不会轻易满足一件事,即便是这件事是用自己的命来完成。 “二叔,我们去哪?”肥猫大口喘着气说着。 狍子突然停住脚,身边已经有了人流,正是早高峰,两个被社会遗忘的人就这样停住。 一个心情忐忑揣着他人生当中的巨钞却满脸彷徨,一个气喘吁吁无比的左右为难。 没有人会真正在意这两个小人物的心,无论是可敬还是可耻。 或许这就是这两个小人物放纵的理由。 “回家。”狍子深深吐出一口气说着。 “北京我们还会回来吗?”肥猫仰着头,很幼稚的问道。那双快被肥rou挤没的小眼中似乎有一丝留恋,这座告诉肥猫太多东西的城市虽然注定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但在他们心中,这座城市所发生的会留上一辈子。 这是绝对不公平的事情,但对于尝过这个社会苦难的哥俩来说,早已经习惯。 “估计我们再也回不来了,除非我们现在王富贵都需要仰望的高度,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狍子很不年少轻狂的说着,虽然他是个无比年少轻狂的人。 人总是在不断的适应中改变,然后迷失。 肥猫深深低下头,有些触景生情,总是在离开时,才觉得这座城市人男人女人们到底是多么的可爱。 晓月湖刚刚迎来久违的平静被打破,甚至这波澜都传到了方十街道之中,没有牌照的车在道路上横冲直撞着,气氛绷紧到了极点。 一个头上绑着绷带仍然昏迷着的男人从抢救室转移到监护室,这男人头上的伤口着实的恐怖,这样的伤口就算是放在再怎么强悍的人身上也算是致命伤了,谁也想不清楚这个身材瘦弱到极点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监护室门口空无一人,甚至病危通知单上都没有任何签名,这注定是一件很悲凉很悲凉的事情,这个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的家伙就这样被遗忘,似乎他的存在仅仅是被遗忘的价值罢了。 就如同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脑中一片浑浊,徐饶慢慢睁开眼,脑中一片刺痛,眼前是洁白无比的天花板。 不是活动板房中老旧的屋顶,也不是自己那昏暗的出租房。 徐饶努力回想着什么,记忆却停在了某一刻,只感觉头疼欲裂。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吗?徐饶这样认为着,一直到一个阴沉着脸的家伙出现在他的面前,徐饶脑中出现了本能的恐惧。 周围的声音模糊不清,徐饶只感觉人来人往在走个不停,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甚至做不出一个表情。 “徐饶,徐饶。”王虎焦急的声音再次唤醒徐饶,徐饶微微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安的汉子,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他说话。”王虎冲身边主治医师吼道。 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中年男人吓的打了哆嗦,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王虎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但现在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让徐饶说出话来了,从昨晚抢救到现在醒过来,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这已经算是奇迹了。 徐饶感觉脑中一片混乱,太多太多的记忆,不管好的坏的,就这样一股脑的出现,又瞬间消失,这是一种胜过身体的折磨感。 就如同一个世界的开辟一般,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徐饶似乎又回到了那停车场,那不知所措的女人,那满脸挣扎的狍子,还有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但身上的痛苦却要比什么真实,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真的该醒了。 终于,这副身体的主导权慢慢回到了徐饶的手里,徐饶动了动手指,歇尽全力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有着氧气的原因,徐饶所发出的声音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这种无力的感觉,徐饶早已经体会过无数次,正如同自己在狂吼一个装睡的人一般,永远不会有结果,久而久之,徐饶放弃了,尽管他为这个世界所付出的那么多,尽管他不该是属于被遗忘的那一个,但现实总是把这个小人物推到一个最尴尬的位置,让这个小人物左右为难。 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弱者,尽管这个弱者豁出去了一条命,但在大多数眼中,似乎仍然是让人厌恶无比的。 久而久之,徐饶放弃了,王虎也不在咄咄不休的跟主治医师说些什么,坐在监护室门口很颓然的抽了一根烟,一脸的无奈,徐饶可以说是王虎最后一根稻草,但结果不出任何人意外,这根稻草在最危急的时候折断了。 也就在王虎将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双手插兜的男人出现在了王虎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