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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4 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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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是我说你,别光顾儿子呀!那位救人的jiejie都走了,你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哪!”一位游客似乎有些不平,冲着我责备地喊道。

我慌忙站起来,循着女人离去的方向,抱着宁宁追了过去。

听到我的呼唤,女人停住脚,转过身来。她体态略显丰腴,身穿洗白的牛仔裤,粉色蓝格长袖衬衣,头戴宽檐遮阳帽。娇美的脸庞,被宽大的帽子一衬,显得更加娇小,只是长期在户外活动的缘故,脸被紫外线照得微红。她手中拎着一把不锈钢伸缩杆抄网,肩上背着一个圆形的纱箱,纱箱里有什么东西在飞动。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认出她是谁,她就是我梦见的那个给孩子喂奶、后来又在地铁军医大学总医院站意外碰到的女人,而眼下她这身装束,以及这抄网、纱箱和纱箱里的萤火虫,则向我更直接地传递出强烈的信息,就像伸向黑暗中的一把利剑,即将刺穿记忆的最后屏障。

苏诗兰医生说得对,我一直在努力进行自我治疗,而昨晚他对我的心理疏导和催眠治疗则产生了催化作用。我感到非常紧张,生怕再次出错,让我重新陷入记忆的黑暗盲区。我已经意识到一些什么,像是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突然发现一丝光亮,却并不稳定和清晰。我猜出她是谁,一个星期前我们曾在这片山地相遇。今天,我被引导到这里,带孩子到湖中游泳,又“意外”地遇到了她,我的孩子竟得以死而复生。我相信这都不是偶然的,她很可能就是上天安排来帮助我驱逐心魔的天使。

“谢谢你,又救了我的孩子……”我说,内心激情澎湃。

“又?”她听了,撩起动人的眼睑望着我,双眸闪动,带着几分好奇而调皮的表情问道,“又——如何?”声音轻柔如同美妙的乐音。

我突然无语,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惊喜将我的胸腔填满。感觉到解开谜团的钥匙已抓在自己手中,只是还不知道如何使用。情况如此紧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选择得当,运气也帮忙的话,将减轻我的罪责;如果错失机会,我将彻底失去未来。我不能再有任何迟缓,要立即从这个女人口中掏出我最为困惑的东西:为什么她的形象多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为什么在那些惊恐不安的梦境中,一旦见到她美丽的脸庞,我会立刻感到温暖和安宁?为什么在万千人众的地铁站,我会一眼认出她?为什么我的灵魂会附着在她的身上,让我看到另一个困顿不堪的我,摇摇晃晃从一片朦胧阴郁的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她一定掌握着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与我七天前的遭遇有关,了解这些信息将有助于我发现妻子的行踪。所以,我千言万语并作一句话:“是的。我相信我们见过面。否则,你不会一次次来到我的梦里。”

“哦,我跑到了你的梦里?”她不相信似的再次反问道,一只手捂在胸口,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轻松。

“是。”我表情庄重,语气恳切,“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却早已记住了你。你带给我的帮助和鼓励,温暖并抚慰了我的灵魂。这一段时间我活得很艰难,终于支撑过来,至少有一部分原因在你……我猜一星期前我曾来过这片山里,碰到了你。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我,你又知道些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关于那段记忆,我的脑子里模糊得如同浓厚的雾霾,不过真相已经现出轮廓。就在刚才,我游在湖水中,对面那片别墅闯入我的眼中,好像唤醒我,我到过那里……我的妻子一个星期前失踪了。之前,我们曾在一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忘记了。今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引领我来到这里,让我见到那片建筑。可是,险些让我的儿子葬身湖底。天可怜见,又让我见到了你。我想你一定能帮我解开这个谜团。我们是怎么碰到一起?我是不是从那片别墅里跑出来的?如果是的话,我必须马上赶到那里去。我的妻子可能被困在那里。”

“你说的这些,我还听不大懂。看来,你经历了很复杂的事情。至于我们之间,其实挺简单,那天你受了伤,我恰巧经过,结果……你醒来之后便不辞而别了。”她轻轻地说,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境,不知为什么,两颊突然闪过一抹绯红。

女人说,她的名字叫夏晓云,暑假期间来这里投奔meimei,他们在景区外开了一家农家乐。此前,她经历了一些生活的伤痛,来到这片洁净的山野休息,疗伤,重拾所爱:观赏、搜集美丽的萤火虫儿。她本来是一名生物课老师,从小就对萤火虫儿着迷。上个星期六的雨后黄昏,她一个人出来,一路追踪萤火虫儿的踪影,在那棵枯死的山核桃树下发现了我。当时我遭到雷击,胳膊上有一片烧灼伤。可能是那株枯树还有我手中的雨伞招来了雷电。我很幸运,并没有伤得很重,而且让她这个雨后不管不顾跑上山的疯女人碰到。她身体本来单弱,幸亏在山里跑了多半个夏天,强健了不少。可是,对她来说,我还是太沉重了,重得像一块花岗岩石头。结果,我们滑进了黑石崖,困在崖下的石洞里。那里非常封闭,没有手机信号,无法与外边联系。当时没有水,没有食物,她以为会困死在那里。我的情况尤其严重,胳膊上的灼伤有点发炎,跌落时后脑枕又碰到了岩壁上。我嘴唇干裂,不停地说着胡话。我在发烧。她觉得很对不起我,让我再次受伤,所以不住地安慰我,鼓励我。她学过一点心理学,知道人虽然处于昏迷状态,意识的大门仍然没有关上,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她的鼓励有助于我支撑下来,渡过难关。她也曾猜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不辞而别后,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终于知道,我确实是从那片荒废的别墅山谷过来的,但是我走错了路,进入一片未开发的林区。

“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对我有那么深的印象,虽然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可是,我却不停地与你说话,把你当成一个入睡的孩子。这些话和我的形象植入了你毫无戒备的意识深处,并隐藏下来。虽然你并不知晓,它们却不时跑出来对你施加影响。”

夏晓云停住了,好像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需要歇一歇,又像是触动了某些隐秘的心事,不愿再说下去了。不过,我立该明白了。她说的有关潜意识的神奇功能,与昨天心理医师苏诗兰说的完全一样。

这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和我在荒无人迹的深山里苦苦挣扎了多半夜;为了救出我这个陌生男人,她做了很特别的事情,所以至今难以启齿。虽然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心里已生出深深的感动。

“谢谢你。”我激动地说,紧抱着儿子,眼睛一阵发酸,泪水快要涌出眼眶。

她见了连连摇手,不希望再浪费时间。

“快不要这样。你说得对,你必须马上回到那片别墅里去。振作起来,永远不要放弃。”她说得意味深长,脸上现出只有慈爱的母亲脸上才会出现的表情。这样的鼓励,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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