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间快到了,我朝学校大门走去。 学校门前路边停着很多汽车,都是过来接孩子的,其中一辆黑色捷豹,在我走近它时,车窗玻璃悄悄降下来,从里边露出文有恒的慈祥笑脸。 “爸,是你?不是说好我来接宁宁吗?”我有些不解地问。 “你去,你去。”文有恒满脸歉意,“我们马上就走,看到你来就放心了。” 原来,文有恒答应我来接宁宁,却有些放心不下,怕我不认识路,又怕我有事耽搁;也有点儿担心宁宁认生,不愿意跟我走。这才让魏侃如开车带他过来。对他的这份细心和关切,我很感激,但是转念一想,如此做法其实也是不放心,又难免愤愤不平。 不过,文有恒的担心并非多余。学校的大门打开,在等候的父母中间,宁宁看到了我,有点儿犹豫地向我走来。老师叫住他,大约问我是不是他爸爸。他点了点头,老师才放开他。宁宁慢慢走过来,背在身上的书包背带松了,书包几乎耷拉到屁股上。 我张开双臂,欲拉他到自己怀中。他迟疑了一下,靠近我的身体,脸却转向别处。 “宁宁,爸爸带你去E街区玩,好不好?”我拉着他的胳膊,准备向外走去。 宁宁听了,露出思索的表情,“mama呢?”他意外地问,想要抽回胳膊。 “mama有事。”我含糊地说,“说,宁宁,我们先去滑冰,再吃必胜客好不好?” “我想回家玩‘爱派’。”他忽闪着明亮的眼睛,黑黑的眼珠透出游移和警惕。 “行。爸爸晚上也有事。”我耐心地说,有点儿担心和紧张,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似乎怕他突然挣脱跑掉。 “爸爸。”宁宁脸上露出一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 我意识到手上用力大了,立即松开。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护住了左肩,佝偻着身子,显得非常可怜。 带宁宁来到E街区地下一层的人造溜冰场,说服了半天他才穿上滑冰鞋,溜进场内。起初,只是吃力地站在冰场院的边儿上,紧紧抓着我,一动也不敢动。我鼓励他,说爸爸上学的时候是运动健将,滑冰、打球、游泳样样优秀,尤其是游泳,小时候在家乡的水塘就学会了,还拿过省大学生运动会的季军。他是我的儿子,运动细胞一定不差。或许我的话产生了效果,或许是小男孩天生好动,宁宁终于慢慢滑动起来,其间也摔过一两次,在我的鼓励下他自己勇敢地爬起来。 我们附近有一个穿着粉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儿,大约有六七岁的样子,比宁宁高很多,看起来也是第一次来,却始终不敢独立滑行。宁宁一直瞄着这个小女孩。听说宁宁也是第一次滑冰后,女孩的mama对他赞不绝口,并鼓励女儿向他学习。宁宁非常得意。到后来,他居然按照我的指点,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微躬,迈步时尽量抬起脚,将身体的重量从一条腿完全移到另一条腿上。他学起专业的范儿,围着女孩儿和她的mama打了一个旋儿,又打一个旋儿,看得小女孩眼睛都直了。宁宁快乐极了,一小时下来,脸变得红嘟嘟的。 接下来我们到楼内的必胜客吃饭。一份儿法式肋眼牛排加面条几乎被他一个人包了,还吃了一角比萨和不少蔬菜沙拉。彻底化解情感坚冰的则是在饭后。E街区是一座综合商贸中心,集吃喝玩和购物于一体,在一楼大厅正中央矗立着两尊高大的机械战警。宁宁一进入展示厅,看到这两个大家伙,便突然眼睛发亮,朝它们跑过去,临近了却绕过了机械战警来到旁边的一个游艺机前站住。怕他跑丢了,我一路紧追过来。只见宁宁睁圆眼睛盯着机器的显示屏,双手在cao作台上的红黄蓝按扭上按个不停。口里连连说道:“这里也有赛尔号精灵游艺机,这里也有赛尔号精灵游艺机。跟爷爷家门口的一模一样!” 宁宁用3元钱换了两个精灵卡片,然后在精灵游卡片游艺机上对怪兽对决,虽然很快被淘汰出局,但是宁宁并不失望,举着精灵卡片一脸满足。为了让他高兴,我让他再打一次。这一次他成功地战胜了对手,进入第二局。当然,在第二局的第一个回合,他便被淘汰。 宁宁很懂事,听说我没有零钱之后,就主动离开了cao作台。他求我以后再带他过来玩,我点头答应。 虽然很享受与儿子的快乐时光,但是时间已经不早,该送他回去了。出了E街区商贸城,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马路全湿了。好在中午出来时看了天气预报,知道傍晚有雨,所以随身带了一把伞。宁宁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帆布帽子戴上。我将雨伞打开,把宁宁拉到伞下。宁宁脖子一缩,咧开嘴高兴地笑了,“嘿,双重保险。” 乘出租车回家,小家伙儿一路上也是念念有词,看到雨滴一阵阵扫向车窗,他便喊道:“O泡下小点,O泡下小点。”然后便转向我,高兴地说道:“爸爸你看,它听我的话,它下小了。O泡就是雨。我给它起的名字。” 路上车多,路口的红绿灯变换很慢,出租车不得不停下等候。红灯迟迟不变,他便又发议论:“爸爸你看这红绿灯,呆头呆脑的。”把出租车师傅都给说乐了。出租车到达文家门前停下,下车后我只顾举伞,宁宁不小心踩进水里。不过,他表现得很从容,声称他的鞋“不怕水”,因为穿着一双皮质的旅游鞋。 在门厅将宁宁交给岳父文有恒。宁宁举着精灵卡片蹦蹦跳跳跑进去。我问有没有文心洁的消息。文有恒摇了摇头,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心事。我报告了前往派出所的经过,表示如果明天上午仍得不到她的消息,便可以正式报警。 临别时,我说过两天我会再来,给宁宁买双凉鞋。老人听了,露出欣慰的表情,说:“你现在的样子才好。” 虽然话里有话,我还是挺高兴。乘出租车前往环岛路的百川酒家,杨巾颍约我晚上8点半左右在酒家门接她,时间还来得及,但是,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履约。经过胖子和董思杰的描述,我大体对她有了一些印象,但是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没有完整的概念。对于与她见面,心里既渴望又忐忑。 天上的细雨已经停歇,百川酒家门前灯火通明,8:30,陆续有客人离开酒家。我站在离前门20米距离的一株银杏树下,注视着酒家的门口,寻找杨巾颍的身影。我有点紧张,既怕她从我面前走过,因认不出来而错失了她,又怕被她先看到我,令我措手不及。 8:40,二男二女一行四个人走出酒家,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在前边,另一名个子稍矮的女子则落在后边。此女出了饭店大门便不住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我推测这应该就是他们了,矮个女子可能就是杨巾颍,她与胖子描述得并不完全一样,虽然稍显矮小,却并不粗胖,属于小巧玲珑型。 前边三个人说说笑笑,站在台级下等矮个女子。她则站在台级上拨打手机。几乎同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抽来一看,果然是杨巾颍。 我没有接电话,依然注视着酒家门前。杨巾颍放下电话,又向左右望了一望,才走下台级,与前边的三个人汇合,向停车场走去。我在后边悄悄跟随,在一部路虎览胜跟前,她与同伴挥手告别。 路虎开走了,并没有发生强迫或暧昧的事情。电话又响了,是胖子,估计是关于调查文心洁手机通话的事情,我按下拒绝接听键。此时,杨巾颍离开停车场,来到环岛路上,手里举着电话。一部出租车减速向她驶来。她挥挥手让它走了。又一部出租车过来,她收起电话,向百川酒家望了一眼,终于坐上出租车离开了。 我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马上给胖子打电话,果然是关于文心洁手机通话的事情。胖子告诉我,文心洁的手机号从前天开始便没有任何信号,没有打出过电话,更没有发过短信。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因为我的直觉是准确的,那个发给我的短信是伪造的。有人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迷惑我,拖延寻找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