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邪僧敲的木鱼声没有了那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变得悠扬起来。一声声如山间清泉,缓缓地流淌在充满诡异气息的山谷里。 那几只枣核泛起金光,渐渐地融化在尸王腐臭的躯壳里,无声地燃烧起来。 “这火怎么一点都不热?能烧化僵尸吗?”燕柔感到非常奇怪。 西尧道:“那是业火,是指在地狱中焚烧那些有罪之人的火。当然,只是传说而已,佛家把这种火用来超度妖邪,断绝一切可以萌生的罪恶。同华夏道家的三昧真火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被神话渲染夸大了功效罢了。” “业火?三昧真火?”燕柔扳着手指琢磨,忽然道:“那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不就是被三昧真火给炼成的吗?哪天你也让我见识见识呗!”燕柔现在对西尧极为崇拜,认为他是一个有大神通大智慧的高人,几乎无所不能。 西尧笑道:“燕小姐,孙悟空当年被关在八卦炉中用三昧真火烧炼,差点没被烧死,只是躲在巽位风起处,才逃过一劫,但却被烟熏成了火眼金睛,而且这些都小说白话文里杜撰出来的,不足为信。不用说三昧真火了,就是一个打火机都能把别人给烧死。” “哦。”燕柔点点头,“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道术高深,法力无边,还真以为有菩萨和神仙呢!” “这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魔鬼,那些僵尸也都是生前残留的思想在左右它们的行为,如果没有其他生物侵占它们的领地,僵尸是不会轻易伤人的。这个铁骨尸王身上积攒的戾气太重,我们不得以才将它除掉,以免将来成为祸害。” “我听说西方有吸血鬼、狼人和天使,那是不是真的啊?” “吸血鬼和狼人大概是同阿丑一样,属于机缘巧合变异而生成的,它们虽然同僵尸一样都是异类,但在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别。至于天使?我倒是没见过,也没听长辈提起,估计长着翅膀的人不太可能会出现,他们应该也是虚构出来的,就像是敦煌壁画中所描述的飞天一样,属于神话中的灵。不过,我要告诉你,西方的天使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也不会像飞天一样会随着乐曲在鲜花中翩翩起舞,它们会杀人的……” 燕柔惊诧道:“天使杀人?!” “对,杀死有罪的人!书上说一夜间杀死十八万五千人,那是相对于它们教义的罪恶。”西尧问道,“抱歉,你信上帝?” 燕柔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我是一个光荣的共青团员,马列主义是我的信仰!” 西尧哈哈大笑,“我也是个无产阶级……” 铁骨尸王的躯体被业火包围,没有发出一点腐臭味道,渐渐地消失在草地上。 “梆……” 邪僧敲完最后一下木鱼,缓缓地将黄金小锤放在怀中,看着身前空荡荡的草地,叹声道:“可惜了,这尸王一身都是宝贝,尤其是那副骸骨,可是佛道修士眼中的至宝啊!” 西尧走过来,站在尸王身体消融的地方,仔细感受一下周围的气息,确定铁骨尸王已经完全被炼化了,才捋捋马尾道:“算不上可惜,毕竟我们的收获要大得多。” 邪僧站起来,左右晃动腰身,抓起酒葫芦猛灌两口酒,说道:“你是说阿丑那个***?嗯,他的确是我们这次最大的收获,一个绿僵!” 西尧笑道:“如果你知道他成为铜尸才不到半个月的话,我想你会更加惊奇的。” “什么!”邪僧被西尧的话呛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咳咳!”咳嗽了半天,才强压下喉咙里的刺痛,叫道:“才半个月?我去他奶奶个孙子!他是旱魃转世不成?” 西尧轻笑一声,坐在昏迷中的阿丑身边,将弯弓横担在双腿上,口中默念静思诀,宛如一尊雕像。 邪僧也凑到西尧身边,忽然看到阿丑手中还在紧紧握着尸王的头颅,忍不住叫道:“靠!怎么还留下祸患了,这么大一个脑壳……”他用袍袖裹住双手,想掰开阿丑那两只巨大的手掌。 无论邪僧如何使力,阿丑双掌就如同铁铸的一般,死死钳在尸王头颅上,无法打开。 搞了半天之后,累的邪僧满身大汗,无奈地松开双手,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燕柔也有些困倦,两眼微微阖上,依靠在西尧身上慢慢睡去。 ************************************************** 天色微微发亮,晨雾散去之后,草丛中挂满了晶莹的露珠。 阿丑还是抱着尸王脑袋昏睡在地上,臃肿的身体已经逐渐缩小,嘴边獠牙也退了回去,恢复到了以前的体态。只是身体外表那层铜绿色更加深重,变成了微微发亮的翡翠颜色。 几只乌鸦在空中掠过,发出两声令人生厌的“呱呱”叫声。 邪僧睁开惺忪的睡眼,擦擦嘴边的口涎,迷迷糊糊地抓起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烈酒,才发现燕柔的小脑袋枕在自己小腹上,紧紧搂住他的大腿睡得正酣。 “我……弥了个陀佛……”邪僧哭笑不得地看着燕柔的可爱睡相,眼珠一转,揪起一根草秆挑弄着燕柔小巧的鼻尖。 燕柔在睡梦中用手抓了鼻子两下,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邪僧坏笑着把草秆探进燕柔的鼻孔里,轻轻捻动着。这下燕柔可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猛地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啊嚏!”燕柔睁开眼睛,使劲地揉着鼻子,突然看到自己竟然以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趴在那个丑和尚身上,吓得她“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西尧身后。 “你们都醒了?”西尧嘴角抿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燕柔有点不好意思,羞赧地说道:“我……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邪僧指着阿丑,淡蓝色眸子闪出惊异的光彩,“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邪僧一开始看到阿丑的时候,他就是一副粗粗壮壮的绿巨人扮相,现在回复到最初的模样,邪僧反而不认识了。 西尧笑道:“今天下午他第一次吸血之后,就变成了那副野兽的尊容。这个才是阿丑的庐山真面目,怎么样?还挺不错的吧。” “就他这幅贼眉鼠眼的长相,还不如刚才那五大三粗呢!我就是禅宗弟子,否则定要找他父母理论一番……” 燕柔奇道:“找阿丑父母理论什么啊?” 邪僧坏坏地笑道:“肯定是他父母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是姑表亲,才会生出来这样一个丧门旋儿!哈哈哈……” “呃……”燕柔一脑门的黑线,“你倒底是不是和尚?人家都是以慈悲为怀,安抚众生,你倒好!嘴实在是……太损了!” 邪僧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和尚怎么了?和尚就该死?和尚就不能发表意见?和尚就不能说说心中的不满?我要是什么都憋在心里的话,早就成菩萨了,还能在这里和你闲扯哩哏楞?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哥是天生光头,虽然是禅宗门下,但我不是比丘,不是和尚。” 燕柔被邪僧说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秃子居然比自己还能胡搅蛮缠,满嘴的歪理。 “不管怎么说,今天阿丑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和邪僧兄恐怕未必能战胜铁骨尸王。”西尧说道。 尽管邪僧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阿丑,但却也没有反驳阿丑的关键性,叹口气道:“如果我是铁骨尸王的话,一定会被阿丑气死的。它已经到了铁尸的巅峰,与铜尸的差距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只比阿丑少了一层铜皮。但那层薄薄的铜皮却成了铁骨尸王毁灭的关键,官大一级压死人,鬼大一级也同样要命啊!” “阿丑融合了两只僵尸和一株鬼参,一举达到铜尸境界,我就发现了他皮肤变成坚不可摧的状态,联想昨晚铁骨尸王只长出血rou经络,却没有表皮覆盖,便想让阿丑试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压制住铁骨尸王。” “你不怕阿丑被尸王干掉?” “这正是我自信的来源,阿丑怎么说也算是尸王级别,师傅都对他赞口不绝,哪里会那么容易死掉?” “慈半仙也见过他?靠!怎么不收了他?”邪僧忿忿不平地说道。 “要收也先收你这个王八蛋!这半天都是我在出力,你不仅没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反而疯言疯语满嘴喷粪!妈的,我要吸干你的血!”阿丑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在半空响起,恶狠狠地朝邪僧扑过去。 邪僧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阿丑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阿丑已经跳到他身前,举起尸王脑袋就砸了下去。 邪僧慌忙用人骨木鱼一挡,“当!”两只头骨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十分诡异的响声,时而佛音梵唱,时而百鬼夜哭,两种格格不入的声音纠缠在一块,似乎把整个山谷都扯进一片错乱的时空中。 人骨木鱼光华剔透,而尸王的头骨却带着血rou,上面的破洞里还冒着黑黢黢的脑浆。相撞在一起,溅得邪僧满头满脸都是,吓得他鬼叫不止,连忙让西尧给他擦干净,并且敷上药膏。 铁骨尸王的尸毒可不是开玩笑的,邪僧倒是不在乎被毁容,只是一旦尸毒发作来不及治疗,就会影响本身的修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丑挥动手臂,还要冲上去殴打邪僧,却被西尧拦住。 燕柔也劝道:“别闹了,别闹了!不如我请你们去吃西餐好不好?我家西餐厅做的东西很地道的,保证你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