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老走进屋子，看着桌上的纸盒，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柳余二人对望一眼，都停了脚步，临老丧子，这悲痛是常人无法体会的，难为这老人还能坚持到现在。

项老走过去，将盒子盖上，小心地移到墙角的台子上。这才走回来，招呼两人坐下。

他出了一回神，才开始问柳俊言道：“山下一共有多少人？”

柳俊言想了想道：“大约四五十人吧。”

项老点点头，看着柳俊言道：“瞬间功夫，四五十人，小柳先生的确是神人。”

柳俊言笑了笑，他不想解释，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这时房门打开，虎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柳俊言带上来的袋子。他望了一眼项老的眼神，见他同意，便道：“柱子他们几个去查过了，一共四十六人，全死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柳俊言，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然后将手中包放地上一丢，续道：“包里的就是山谷那些人的头目，我都认识。”

项老叹了口气，皱眉道：“这些人虽然凶狠，可我们之间也平安无事相处这么些年了，为什么今晚突然袭击我们，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的报复了？他们应该知道，不可能将我们全部杀光的。”

柳俊言迟疑了下，问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项老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山外来的，好多年了。刚来的时候和我们寨子起过几次冲突，两边都死了不少人，后来见我们不好欺负，就不敢来招惹我们了。”

柳俊言道：“他们……是不是经常会运一些军火什么的。”

余青青插言道：“就是他们，马家在山南的军火基地。以前我父亲来这里查过他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项爷爷。”

柳俊言点了点头，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才道：“我下山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是大包小包的，似乎像是要搬家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才会想到要报复一把？”

项老颌首道：“有可能，如果他们真是要搬离这里了，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积怨，的确有可能让他们兴起报复的念头，就算杀不光我们的人，他们一走了之，我们的人却很少离开这大山的。只是……他们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要想离开了呢？”

柳俊言忽然心中一震。项老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柳俊言叹了口气道：“我来之前，听说马家与泰国的毒品大袅起了冲突，如果他们也是通过这里向那边提供武器的话。要搬家就不出奇了。”他心中隐隐有些内疚，今晚这些人却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项老也是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劫数，逃不掉的。”说完，他看看余青青和虎子，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小柳先生说。”

虎子应命出去了，余青青却望向柳俊言，见他点头，才走了出去。

项老看在眼里，心下更是坚定。他以手抚胸，轻咳了一声才道：“小柳先生……”

柳俊言忙道：“项爷爷，您叫我小柳就行了。”

项老笑道：“你救了我们全寨的性命，叫一声先生也不为过。老夫这次心伤丧子之痛，损了心脉，怕是命不久矣，对先生有一事相求。”

柳俊言大吃一惊，忙道：“项爷爷，您说什么？您身体好好的，再活个一百年也没有问题。”

项老道：“我自家知道自家事，本来我大限已到，只是靠这么多年的养生功夫，才延缓至今。今晚伤了心脉，便是再有灵药仙丹，也无回天之力了。你不用多说，先告诉我肯不肯帮这个忙。”

柳俊言道：“您尽管说，实在做不到我会跟您直说。”

项老点点头道：“好，是个有担当的，我相信你能做到。”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那把苗刀，拿在手里，爱惜地用手抚摸了一遍，这才道：“这把刀，我们家传了几百年了。今天无意之中被你用来救了项家寨，也算是天意。”

柳俊言“啊”了一声，没想到这把刀居然是项家传家之宝，自己用来杀敌时只是觉得特别锋利，没想到这么贵重，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弄坏它。

项老在刀把上拧了几下，打开来，从中取出一叠绢纸递给柳俊言。然后道：“这刀固然是神兵，但最重要的还是这里面藏的心法。我祖上当年是明朝黔宁王沐英沐王爷身边的一个待卫，麓川之战的时候，被派来这里督造兵器，后来就于当地人成亲，留在了这里。这么多年，我项家一直是一脉单传，承平岁月倒也罢了，碰着战乱，能维系传承的就是这把刀中的心法了。我命不久矣，小柳先生当世高人，希望能代我教导虎子，他还是个孩子，请你一定要答应老头子这最后的请求。”说完竟双膝跪地，高举着刀拜伏下去。

柳俊言大惊，忙扶他起来，嘴里忙不迭道：“我答应就是。可是……我能力有限，只能保证将这实物传给虎子，功法什么的，我实在不会。”

项老站起身来，仔细看着柳俊言。过了一会，抬头望天道：“奇怪，以老夫多年的观人经验，小柳先生你的确不似练武之人，可却又具有如此神通。难道我项家一脉心法就此失传？”

柳俊言道：“您不如直接传给虎子好了，他懂得还比我多些。”

项老摇头道：“现在传给他，他也不明白。我本以为小柳先生绝世武功，先将它学了去，再传给虎子就是了，想不到……唉。”

柳俊言惭然道：“项爷爷，实在对不起您老人家，不是我不想帮忙，这忙我实在有心无力，您再考虑考虑吧。”

项老点点头，仰天叹了口气，眼角却有些湿润。

柳俊言慢慢退了出来，转过身来，看见余青青和虎子坐在草坪中央，低声说着些什么。他缓步走了过去，看着余青青苗条的背影，心跳慢慢开始加速。

余青青很快回过头来，看见柳俊言，朝他挥了挥手。一边虎子站起身来，也朝这边走，经过柳俊言身边的时候，朝他鞠了一躬。柳俊言跟他点了点头，就快步跑向余青青。

两人很快滚做一处，仿佛一对正热恋的情侣，一刻也不肯分开。闹了一会，天色渐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两人走到昨天早上去过的那片草坡边上，坐在一起。望着山那边朝阳一点一点跳出山头。

昨天，他们在这里冷面相对，不欢而散。今天他们又坐在这里相谈甚欢，其乐融融，这人生，真是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