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言喝了点水,脸色渐渐恢复了些。余青青又端来一盆水,仔细地帮他擦着脸上的灰。柳俊言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任她摆布,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任这旖旎气氛慢慢变浓,不时地目光偶而一触,便飞快地转开了。 渐渐地,余青青的动作越来越慢,气息变得悠远深长,脸却开始有些红了。 柳俊言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这时却有了惬意的感觉,就算此时有了力气,他也不想起来了。曾几何时,两人也是靠得这么的近,这么的亲密。那些疏远冷漠的日子仿佛都不存在了,被忘却了,两人从未曾分开过,只不过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现在梦醒来了,爱人就在眼前,一切都不再重要。 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石头那粗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青青,首长说把这个家伙安排在西厢房。” 余青青身子一震,似乎是从迷惘中醒了过来。她突然推开柳俊言,站了起来,却不小心踢翻了水盆,水洇湿了地上的青砖,又渗进了缝隙里,不见了。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水迹,脸色越来越冷。 石头走上前来,双手在柳俊言腋下一伸,将他架了起来,就这么拖着进了西厢房。 余青青一直在院子里站着,不言不语。 天色渐暗,过了一会,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 柳俊言被石头丢在西厢房的地上,躺了好久,渐渐恢复了力气。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开始咕咕直叫。他翻身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一副邋遢样子走了出去。 此时院子中间的凉棚下,余氏父女和石头正围着石桌坐着。 柳俊言一走出来,余乃谦就皱了皱眉头,不满地看了石头一眼,然后高声叫道:“小张。” 厨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着军装的年青小伙子,手里还端着一碗醋溜白菜,大声应道:“首长,有什么吩咐?” 余乃谦指指柳俊言道:“带他去洗洗,像什么样子。” 小张应了一声,将碗放在石桌上,就带着柳俊言去了浴室,告诉他冷热水开关,就要回去。柳俊言迟疑了下,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借一套换洗衣服?” 小张愣了下,问道:“你没带换洗衣服来?” 柳俊言道:“在机场弄丢了,还没来得及买。” 小张点点头道:“你等等。”他又回房去拿了套蓝球衫,一条白毛巾,然后说道:“我衣服不合你穿,将就下,这是我平常打蓝球穿的,应该合适。” 柳俊言又拉他过来小声道:“那啥,能不能帮我买几件内裤?”小张惊奇地看着他。 柳俊言双手合什,哀求道:“帮个忙,没内裤穿了,那啥……刚才用掉了。” 小张不明他言中所指,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你先洗着,一会我给你买来。” 等柳俊言一身清爽走回院子,其他的人早吃得差不多了。 余乃谦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坐下吃饭吧。” 柳俊言依言坐下,说道:“谢谢。”今天他吃了余乃谦一个下马威,再不敢太过放肆。心下暗道:“咱们来日方长,慢慢算帐。” 石头吃得差不多了,看见柳俊言,窃笑着放下碗筷回房了。余青青没吃多少,神情冷淡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吃着,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柳俊言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说话,飞快的抓起一个馒头,就着土豆白菜就是一顿猛吃。直到三个大馒头下肚,菜也被他扫了一大半了,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余乃谦微笑地看着他,突然问道:“怎么又不怕我下毒啦?” 柳俊言呵呵笑着道:“您老人家身份在这摆着呢,同一种手段又怎么会用两次。要整治小子我,也会变着花样来,那才显出高明,您说是吧?” 余乃谦笑了笑,神情间似乎有些得意,语气却依然没变,说道:“那也不一定。” 余青青突然放下碗筷,喝道:“一老一小,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斗来斗去。你们倒底在争什么东西?” 余乃谦笑了笑,低头喝茶。 柳俊言抹了抹嘴,看了眼意态悠闲的余乃谦,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说也无妨。”他脱下用来掩盖住云戒的骷髅戒指,举手给余青青看,然后说道:“这枚戒指,原本是在我父亲手上的。同样的戒指还有一枚,现在在余伯伯手中,也是属于我父亲的,我这次来,就是要回本来属于我们柳家的东西。” 余青青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柳俊言手上的戒指,一双秀目中满是不信,这种工艺品大街上要多少有多少,也值得父亲去抢?她扭头看向父亲,以眼神沉默地探询。 余乃谦笑了起来,问道:“谁告诉你这个东西是你们柳家的?” 柳俊言梗着脖子道:“安伯伯。” 余乃谦“噢”了一声道:“安若素?”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点了点头道:“他是不是告诉你,这两枚戒指是你父亲当年从另一个世界拿回来的?” 柳俊言点点头。 余乃谦不屑地道:“他知道些什么?这两枚戒指本来就是我叫你父亲过去拿回来的,是我们余家祖传的东西。” 柳俊言不信,按安若素的叙述来看,当时事起突然,余乃谦也根本不知道镜子的秘密,怎么可能还事先交待他过去后拿回这两枚戒指来?而且…… 他亢声道:“你撒谎,当时你看到戒指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事后借安排后事的理由从我父亲手上偷走了戒指。” 余乃谦叹了口气道:“当时我的确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柳俊言冷笑不语。 余乃谦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你相信丫头不会骗你吧?”柳俊言迟疑着,点点头。 余乃谦对余青青道:“丫头,你去我书房把咱们家那本祖传下来的族谱拿来。” 余青青一直默默看着两人争论,这时听话地去了。不一会,她捧着厚厚一本线装书回来,身后还跟着换了身衣服的石头。柳俊言强忍着上前抢来就看的冲动,端坐不语。 余乃谦接过那本线装书,先将正面给柳俊言看,上面是《青州近江里余氏族谱》几个大字。然后他将族谱翻到后面,又从中拿出一些写满了小字的纸张盖在其上,这才示意柳俊言过来看。 柳俊言走过去,见他已用那些纸张将大部分的页面盖了起来,只留出一行字,写着:“得宝镜一面。是夜,吾祖穿镜而入,须臾乃出,手持宝物若干。” 余乃谦等柳俊言看完后,将书合上,说道:“对不住,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里面有些隐私不方便给你看。不过你看到那一句,应该明白所谓阴阳宝镜,原本就是我祖上用来收藏家传宝物的神奇用具。这两枚戒指原本也是我家的,只不过被你父亲从中取了出来罢了。” 柳俊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理不清楚。自己气势汹汹跑来要索要戒指,到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父亲才是个贼?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么巨大的落差,嘴唇哆嗦着想要争辩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人家搬出这么厚一本东西出来,自己用什么证明? 余乃谦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慢慢弯了起来,蓦地大喝一声道:“还不把戒指交出来!” 柳俊言浑身一震,一边石头快步抢上,抓住他手指就往外拨戒指。柳俊言惨叫一声,痛的几乎晕过去。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去想倒底谁是谁非,保命要紧。他握紧拳头,用肩抵住石头不让他用力,一边拼命要从他手中挣脱。 一边余青青叫道:“石头叔叔,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余乃谦叫了一声:“石头!” 石头这才放开了手,“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鄙夷地道:“小贼。” 柳俊言坐在地上,才换过的蓝球衫上又沾满了灰尘。他双手互握,对石头怒目而视道:“你说什么!” 石头道:“怎么啦?我说错了吗?你老爸是个老贼,你就是个小贼,就知道偷余家的东西。” 柳俊言怒吼一声,左腕上蓝光闪动。几个人眼前一花,也没看清柳俊言怎么动作,就见石头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一手捂着咽喉,脸色通红,一手指着柳俊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俊言正站在石头刚才站立的地方,脸上肌rou不停扭曲着,嘶声道:“我不许你说我父亲!” 余青青虽然看过几次柳俊言突然变身的神奇景象,这时依然被他惊得呆了。 余乃谦两眼放光,盯着柳俊言手上的腕表,喃喃道:“这又是什么?”他沉吟片刻,突然高声叫道:“小张,扶石头下去,怎么这么对待客人,太不像话了。”接着站起身来,走到柳俊言身边,亲热地握住他的左手,仔细打量着那仍旧闪着丝丝蓝光的腕表,嘴上却道:“小俊,我知道你现在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没关系,今天先休息一晚,好好想想,戒指的事情明天再说。” 柳俊言脸色渐渐正常,却渐显惭愧之色,他嗫嚅着道:“余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戒指还给您……” 余乃谦拍拍他肩膀,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去桌边抱了那本族谱走回房去了。 余青青看着孤独地站在院子中间,脸色灰败的柳俊言,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拉他进了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