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际挂着一道闪电,张牙舞爪,仿佛一条白龙在寻觅人间的美食;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无数蚕豆大的雨滴布满了整个空间;平地上,躲雨的人们形态各异:有的大呼小叫,呼唤着还在沉睡地妻女;有的手遮被挡,拉着睡眼惺忪的儿子,躬身欲跑;有的抓着被囊,扯着草席,想在雨势变大前尽量抢救自己的财物。骤然而降的暴雨让人们措手不及,一片狼奔豕突、张慌失措的景象。 这并没有什么出奇。 出奇的是,所有的画面都是静止的!闪电、雨滴、躲雨的人们,都一动不动地浮在窗外。就像一幅描尽世间百态的油画,静静地展现在柳俊言的面前,没有一丝声息。 “这是梦吗?我大概还没有醒。”柳俊言缓缓闭上双眼,他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自以为被无数科幻大片锻炼得神经无比坚硬了,可依然无法接受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良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展现在他面前的依然还是同一幅画面,丝毫没有变化。 他用力地擦了擦双眼,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户。画面变得更清晰了,窗外的雨滴悬在那里,晶莹剔透,似乎在告诉他窗子并没有捣鬼,他看到的景象都是真实的。他茫然地转身走回床边,坐了下来。屋内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茶几上还摆着白天吃剩的花生壳,从沙发一路延伸到门边的酒渍似乎在嘲笑着他白天的张慌失措,床头柜上,闹钟的三个指针叠在一起,显示此时,正是午夜十二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柳俊言依然不认为自己已经醒来,可是如此真实的梦境却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他试着用手用力掐自己的脸,好痛!但是一切还是照旧,并没有什么变化,是谁说掐脸可以醒过来的?简直就是害人嘛。 怎样才能让自己从这个怪异的梦中醒过来呢? 他想起以前做过的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在一幢大厦里东躲西藏,与杀手周旋,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万般无奈之下,他纵身破窗而出,从半空中直坠而下,在他奋力挣扎着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也许,他应该走出去看看,说不定,一出门自己就醒过来了。 他连衣服都没换,光着脚就走出房间。屋子外面的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天边那道闪电还静静地挂在那里,雨刚开始下,地还没有完全被打湿,所有的雨滴都静静地停在那里,在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下,好像一颗颗宝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有些雨滴打在地上,溅起宛若皇冠般的图案,有些雨滴打在玻璃上,扯出一道道扭曲的长条。 柳俊言继续向前走着,雨滴沾着他的身体,立刻洇湿了衣襟,就像他正在走入一幅写实的画面之中,随着他的脚步,所有画中的事物扑面而来。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慌,这场梦越来越怪异,却也好像永远不能醒来。脚掌踩在地上的真实触感,雨滴沾着肌肤的冰凉感觉,让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判断。走着走着,他来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这男人应该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住户,看样子有点脸熟,但不知道他的名字。中年人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花里胡哨的海滩短裤,脚上夹着一双人字拖,两手高举在空中,扯着一张草席,看起来想用它来挡雨,正低着头,猫着腰,向着柳俊言身后的楼门口冲去。 柳俊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年人一只脚夸张的停在半空中,另一只脚只有脚尖还沾着地,显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演员可以这样停在半空中不动。他迟疑着用手指戳了戳中年人的身体,恩,很有弹性,他很奇怪自己这个时候还有这种想法。 难道,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柳俊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心慌的厉害,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向来路跑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鬼怪在追自己一样。一路狂奔着回到家门口,开锁的时候,他的双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等好不容易开了房门,他匆忙躲进房间,忙乱地锁上门,这时候才觉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柳俊言靠在房门上,大声地喘着粗气。周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喘气扯动肺叶的声音和剧烈的心跳声。一切显得那么的诡异,四面的墙壁仿佛都随着他的呼吸在晃动着,随时会倒下来压住自己。 屋中一切依然如常,大厅的中央,那倒立着的空酒瓶依然伫立在那里,似乎在嘲笑他的慌张。柳俊言疯了一般跑过去,一脚将酒瓶踢到墙边,撞得粉碎。这一脚,却似乎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他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叫《盗梦空间》的电影。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可以自由地出入梦境,但他害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所以总随身带着一个陀螺来验证,如果陀螺旋转不停,说明他是在梦境之中;如果陀螺终于力尽而倒,则说明自己处于现实之中。 柳俊言家中可没有陀螺,不过他可以用硬币。他急急忙忙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一元的硬币,用拇指和中指夹住了使劲一转,硬币掉在书桌上立即开始急速旋转起来……过了一会儿,硬币开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没多久,终于“啪嗒”一声倒在桌上。 柳俊言走到冰箱边上,取出一瓶农夫山泉,只喝了一口,就将冰冷的矿泉水全部浇在头上,身体受这凉水一激,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用浴巾胡乱抹了抹头,就这样包着脑袋重重地倒在床上。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昏过去,还这么清醒。 显然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这一切还是在梦中,可是他也没办法接受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实。难道自己是个怪胎?和别人不一样?可是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噢!对了,以前自己可从来没有超过十一点睡觉。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突然,他盯着闹钟,发现一件奇怪地事情:闹钟的三个指针叠在一起,显示此时,正是午夜十二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他刚才折腾了那么久,闹钟却连一秒也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