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夏天,热的不是一般,树叶还绿着,边边却烧焦地干枯了,到处都是热浪,让人们昏昏欲睡。 太阳刚落山,双英镇李家屯通往乱死岗土坝上,一个瘦削的身影,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汗水淋淋,看上去有点沉闷和无奈。 他来到了乱死岗的一座坟前,坟头的花圈和魂幡,已经被雨漂的成一种白色,一切说明,这打,不是一块新坟,“瘦影”停了下来,把铁锹插在地上,伫立良久。 坟地荒草没腰,坟高草也高,坟地的一棵枯树上,并排落着几只乌鸦,一动不动,铁铸一般。太寂静了,寂静的有些阴冷萧杀,这萧杀阴冷的气氛一定会让“瘦影”清爽一下,可是没有,到让“瘦影”异常的紧张惶悚。 “瘦影”从腰里掏出几张黄纸和三根香,用黄纸卷上香,点燃,磕头,欲言又止,然后开始挖坟。 一锹下去,雪白的草芽和红色的蚂蚁,蚂蚁爬在草芽上,非常的鲜明,第二锹下去。 “吱!”一声叫,一个灰球样的东西一下窜到黑影脚下,“瘦影”呀叫一声,人跳起半尺高。 枯树上的乌鸦“嘎!嘎!”,然后,箭一般地射向天边。 “玛德,老鼠也能吓老子一跳。”“瘦影”嘟哝着,看着渐成黑点的乌鸦,瘦影回过身来,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是不是坟里的主人在给自己暗示什么?于是,“瘦影”对坟头一拜说:“妈!是宗陶不孝,不是我要挖你坟,你要怪就怪那个老独头吧,是这老家伙要我这么做的!” 儿子要挖母亲的坟?这是怎么回事儿? 跟你说吧,这个“瘦影”叫李宗陶. 李宗陶就是我。 这一年,我十七岁。 我在读高二,这天我突然接到爷爷的电话,说他不行了了,要见我最后一面,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这一年,我家祸事连连,先是父亲过江沉船,尸体都没找到,母亲诡异地死在茅厕,meimei精神失常,下落不明,家里就剩我和爷爷,硬朗的爷爷也要出意外了吗? 我急忙坐火车,坐汽车,坐出租车,搭四轮车,来到了家门口。 老房子静悄悄的,死沉沉,看不到一点生气,家里的短尾黑狗看见我,使劲摇着尾巴表情忧郁地看我,这黑狗应该和我同岁,它跟爷爷没少遭罪,爷爷动不动就要抽黑狗血用来给别人辟邪打鬼,此时,黑狗的脖子上系着一段黑纱,还钉着一条红布,这是人死时候要戴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堵塞了我的喉咙,我呜咽一声“老独头——!”冲进了屋里。 果真,屋里有一口棺材摆在屋中,棺材是白色的,都是木的本来颜色,可能是没来得及上色爷爷就死去了。一阵悲痛,我扑到棺材旁,使劲地掀开棺材盖。“爷爷——!” “嚎什么嚎,小犊子,你爷还没死呢!”爷爷从里屋嬉笑地出来了。 我惊住了,半天才气恼地叫出声,“老独头,你?原来你没死啊!你干嘛要骗我?”爷爷从来不让我叫他爷爷的,让我叫他老独头,所以,我们之间好象不相干的两个人,实际,他是我亲爷爷,没有一点水分。 “嘻嘻,小犊子,我不说要死你能回来吗?来,进屋吧,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你来做。”老独头拉我,往屋里拉。 我很忐忑,这个老独头,到底要干什么?这家伙总能鼓捣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爷爷是个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一辈子都在搞封建迷信,父母的死,被人们说他骗人得到了报应,可我不承认,每回爷爷扯着我说地支天干官杀印枭的,说的头头是道。 落座,爷爷跟我说:“小犊子,我知道咱们家为什么遭此劫难了,我们家祖坟是被下了‘绝’,我现在要你回来,就是要跟你父亲的真爱潘金莲冥婚,此局可破。” “跟我父亲的真爱潘金莲冥婚,老头子,你是疯了吧!”我大为惊骇,甚至有些恼火,这是什么话,这是不是也可一脚**吗。 “我没疯,你相信我,我已经断定,埋在你父亲的坟里的潘金莲,是被歹人换尸或者用一具年轻的女尸压住了潘金莲身上,这等歹人极其恶毒,他是要我们李家断子绝孙,我查了鬼道秘籍,只有你娶了棺材里的潘金莲,算她入咱们坟茔,就是宗(种)莲护煞,此局必须这么能破。”老独头拿出那本发黄的破书,认真地给我讲,这本发黄的书可能就是“鬼道秘籍”了,“这个事情必须由你来完成!” “住嘴!”我愤怒异常,“老独头,这么邪恶的招儿你也用,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我爷爷,你整天鼓弄一些歪门邪道,我要告诉你,我不干!”我想说爷爷害死的父母,可我没说出口,这话太伤人。我知道爷爷那本书是专门讲邪道异术的,所以,爷爷生出各种的邪念也不足为奇。 我一口拒绝了爷爷,冥婚就够吓人了,还和自己父亲心爱的人冥婚!就更吓人了。有这么干的吗。我起身朝门外走,我要回学校。 因为我父亲客死他乡,没有什么下葬,爷爷翻了好几遍他的破书,说父亲最爱的东西会附上父亲的魂灵,于是就把我父亲最爱的《潘金莲》给下葬了,所以,才有了父亲棺材里的潘金莲,尽管是一本书。我记得下到棺材里的潘金莲是那么的妩媚妖艳,让我心里扑通扑通的,可怎么说那也是父亲的最爱。 老独头拦住了我,“小犊子,我就是你爷爷,这个不用怀疑,你不愿意是不是?”老独头咽下一口吐沫,“也好,你不去干这个,李家也不可能好起来,那你处理完爷爷的后事再走吧!只是,你一定要把我的棺材立着埋,那就用我的命来破这个局吧!”说着,从灶台上抓起一把菜刀。 我一惊,老独头的话不是话呀!是在留遗嘱?我一愣神功夫。 “呜!”他地朝自己的脖子砍去。 我大叫不要,上去扯住老独头的胳膊,叫:“爷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就这样,我答应了老独头,在这天的日落时分来到坟地,我的任务是把母亲坟里的女尸背出来,放到白棺材里,洞房后再背回坟地埋掉。 按老独头的说法,如果按此行事,被人下在我家坟茔的诅咒可破。 拨开黑土,很快见到了棺材,紫色的棺材在黑土的对衬下,非常醒目。我知道,用紫色棺木的都是横死的,紫色大有化怨解煞之意。 002潘金莲 动了一下棺材盖,我惊住了。原本用七寸长钉钉死的棺材盖,竟然一动就动了。一切表明,棺材盖被打开过。 难道老独头说的是真的!有人开过棺材?我心跳到嗓子眼,强烈的好奇,让我深吸一口气,一用力,把棺材盖打开—— 棺材里,一具女尸赫然在目。 怎么会有女尸?难道是潘金莲?不是,是一具无名的女尸,女尸没有腐烂,可rou已经没了光彩,脸色苍白极致,一股带着腐尸味的阴气,从棺材里冲出来。 我感到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后背上象被倒了一杯冰水,瞬间从上凉到下,我咽了口吐沫,镇定了半天,才敢继续朝棺材里看。 这是一具年轻的女尸,也就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竟然穿着旗袍。 现在看来,老独头说的都是真的了,谁会如此恶毒,竟然把一具死尸装到父亲的棺材里。 这就是爷爷说的下‘绝’吗? 接下来我必须按照爷爷的指示做了,我找出用两个尿素袋子缝制的口袋,用来装女子的尸体的,老独头嘱咐我,千万不要碰女子的皮肤,不要对尸体呼吸。 这个真的很难,把尸体装到袋子里,再背回去,难免不碰,好在女尸穿的是旗袍,身上大部分裹在了旗袍里边。 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女尸给弄出来,我感到责任重大。 我小心地把袋子伸进棺材里,从脚开始往上套,还好,一下就套上了,可袋子套到腰上时候,就行进不了了,感觉下边有什么卡着,我就想把女尸拉了起来,看下究竟。 就用力拉了一下尿素袋子,感觉好沉,感觉是我力量所能及的,就用尽全力一拉,果真把女尸拉起来了,可我往下一看,女尸后边紧贴着另一具尸体。 我擦,我的头有些大,怎么还会有尸体,难道坏人弄到坟里两具尸体?也是下绝?我不明白。 但按老独头的说法,还是先弄一个尸体吧,如果老独头说弄,再来也不迟。 只见下面的尸体两手抓住上面女尸的腰身,可看到我下面尸体的样子,让一下惊呆了。 这是具男尸,满脸乌青,怒目圆睁的眼睛要鼓出来了,额头上长了绿毛,嘴里长出了獠牙,把嘴唇支开,露在嘴外的獠牙,发出森白的寒光,样子非常狰狞,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又打个激灵。 难道这是阴尸不成?阴尸是要吃人的,一阵恐惧,我冷汗下来,一对一双地往下滚,怎么办?还要不要背尸? 我思维快速的跳跃,跳跃的结果是,还是背回吧,背走了女尸,一切就会安宁了,或许会回到原初的样子,家里也安宁了,一切都是该死的女尸惹的祸。 想此,我咬着牙,一手拉着口袋,一手去破开男尸抓女尸的手。 真的不好弄,这时候我才发现,男尸的手已经镶进女尸的身子里,乌黑的血水染黑男尸的指头。 我用力一拉,“嘎巴!”男尸的手指断在女尸的身子里了。我的汗水,滴滴答答地掉在男尸的身上,嘴里,男尸嘴巴一动,又一动,很有滋味地咂嘴,这些,我并没有看见。 管不了那么多了,终于把女尸装进袋子里,我把女尸拉出,把棺材盖盖好,我不准备埋土,因为和女尸今夜冥婚后就把女尸埋回来,好种莲护煞,我扛起了女尸。 刚要起步,后边有个阴森的声音叫:“哈······呼······啊·········把我手指拿来!” 我急忙回头,看见男尸青面獠牙,大踏步地扑来,一股冰冷的阴气裹着浓重的腐尸味也扑面而来。我大惊,男尸这回真的变成尸煞了,她借了我的汗水中活气。 我撒腿就跑,我背着女尸疯跑起来,男尸在身后穷追不舍,她一边追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这叫声古怪又刺耳。 “给我拿来······手指······” 跑了有四五十米,我跑不动了,我急的满头是汗,怎么就没想到会这样,弄得这么被动,我该怎么办? 突然,我一脚踏空,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女尸甩出好远。原来脚下有个坑,踩到坑上了,这下要糟。 男尸追了上来,本来有女尸隔着,可男尸竟然不要手指了,竟然越过女尸,径直朝我扑来,我大叫:“是我,我是宗陶啊!我不是害你来的,我——”我总觉得男尸能听我说一下。 可男尸根本不觉得,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大嘴,嘴角一下列到耳根,脸上的碎rou往下掉,露出紫黑红色的牙床,嘴里还淌出黏条样的口水粘液,令人恐怖。 我十分的绝望,完蛋了,我知道,尸煞成尸前是要吃掉自己的子孙的,然后才能成为恶煞,恶煞越恶,本领越强,我来动他,自然要被她吃掉。我绝望的同时,憎恨起老独头来,我恨的是为什么没有预案。 我想跑,可特么的腿哆嗦的站不起来,完蛋了,我闭上眼睛。 突然,身后一股冷风刮过,一声闷响,“嘭!”接着一声断喝,“孽障,找死不是!” 我慌忙回头,睁眼,顿时愣住了,随后一阵惊喜。是老独头! 他手持一把蜡红的桃木剑,怒视着男尸的煞尸,表情威严。男尸被老独头踹倒了,表情更加狰狞,呼啸一声,朝老独头扑去,样子凶狠无比,老独头闪身躲过,手中的剑一下插在尸煞的腋下,几乎贯穿。 一阵白烟烧焦般地升起,尸煞瘫倒在地。 老独头得意地跟我撇嘴说,“我眉角跳了两下,感觉不好,就急忙赶过来,果真不好,不过,没有事了!我这是百年桃木,厉害的很,别说她尸煞,就是恶鬼也不堪一击的。哈哈,小犊子,怎么样?头一回儿看我这么厉害吧?” “嗯!厉害!”我竖起大拇指,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老独头有这么厉害的身手,平常扛五十斤的东西都喘的不行,“只是,你刺的这是谁呀?” “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东西一丝人性都没有,只有吃人的执念,实际这尸煞也不愿意来这里的,这也是被人做了手脚,可见这——”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尸煞,忽地窜起,凌厉攻向老独头,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咬住了老独头的肩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