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很多人并不陌生,对于守着大山吃饭的人来说,那座险峰远远高过他们心目中所谓神灵的位置。 在那个年代,由于精神与物质的匮乏,他们可以与人熊拼命,同样也可以引黄皮子上钩。 正因为如此,村子里过得比较富足的人,在一遍又一遍的践踏黄大仙熊大圣尊严之后,往往死的都比较难看。 1987年1月9日,我出生于长白山下的一座小山村。本家姓时,在我满月的时候,师傅给我起名为时狗蛋。直到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问起自己的名字,母亲才给我说了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 母亲怀上我七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对父亲说自己嘴里清淡,想要吃东西。因为母亲怀孕的缘故,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父亲拿去换了吃食。可恰巧的是,鸡蛋和腊rou总会有吃光的时候。 时值严冬,大雪把整个山路都封了起来。父亲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瞒着母亲,带着大黄上了山。 一人一狗一走就是一天一夜。母亲等了一宿也没见人回来,最后没办法,只好扶着肚子去找了大伯。两个人一合计,当下就认定父亲上山了。 “弟媳妇,你也别着急。一会俺再出去找找”大伯安慰了母亲几句,吩咐了大娘给母亲烧点热汤暖暖身子,转身就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大伯进了屋喝了口水,吃了几口白薯干。这就找来了一捆麻绳,往肩上一背,取了一把猎刀,牵了条狗这就要出门。 大娘从屋里出来拦住他:“干嘛去?” “上山。” “大晚上的,你不要命了。”大娘拉住他。 “滚。”大伯打掉她的手。 “成,你走你走,你要是落里面,那俺娘俩要咋办。” 大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是我的弟,老二死了,我就这一个弟。他要是搁里面,我那弟妹还有那娃你说咋整。” 长白山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他把口子张得很大,可以吃掉每一个妄图挑衅他尊严的人。就这样一等又是一宿,第二天大伯回来的时候背了一个人,也就是我现在的师傅。 大伯一进门就喊:“老婆子,赶紧去烧点热水。” 大娘扶着母亲从屋里出来,见他背了一个人,上前一看并不是父亲,大娘问道:“他爹,这个是谁,老三呢。” 大伯把人扛进屋放在炕头:“找着了,没事。路堵了不好走,我就想着先把人家背回来,一会再上去。” 暖和了一会儿身子,大伯又出了门,又过了一上午,母亲终于看见了父亲。 见到父亲满脸青紫的躺在炕上,憨憨的一直傻笑,问了他半天也不回话。母亲可着急坏了:“他大伯,这是咋回事哦?” 大伯搓着手,安慰她说:“弟媳妇,你也别急,这事有点怪。先给老三暖暖,我一会去找马老六过来看看。” 马老六是附近有名的大仙,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路不好走,大伯将他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马老六进了屋,皱了皱鼻子,紧接着嘀咕了一句:“好大的黄皮子味。” 大伯一听他这话赶忙拉住他:“老六,你说啥也要救救三娃子。” 马老六打量了一番屋子,示意大伯把手放下:“时柱子,你放心,既然额敢来,你就别怕额会跑,这样,你把这山上的事,跟额说说。” 大伯应了一声,开始讲述。 时值严冬,长白山上大雪纷飞,冷风刮在脸上就像是被刀片割过一样,为了寻找父亲,大伯牵着条狗径直扎进了风雪之中。 只不过晚间的时候容易撞邪,大伯走了一会,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牵着的狗一直往身后叫唤个不停,又好像是有些忌惮,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要知道这个时候上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大伯一想,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坏了,自己让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大伯又走了几步,见那狗还一直叫唤个不停,干脆踹了它一脚,骂了几句特别难听的话,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再跟着,让老子逮着,老子非剐了你。” 山里的经常走夜道的都知道,遇见脏东西,你不能害怕,你越害怕他就越是乱来。大伯骂完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刚下的雪落在地上很是蓬松加上晚间时候的温度降低,最上面一层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人走上去,有一种踩冰窟窿的感觉,咔嚓咔嚓的声音很清脆。过了一会大伯发现,身后还有声音跟着。 大伯心里又骂了几句,暗自里琢磨了一会,摸了摸腰间的猎刀,往前走了几步,巧的是前边刚好有个拐角,大伯当下制定了计划。也就干脆加快了脚步拐了过去,把柴狗一放,就让在前面先等着。心里想着老子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可。 听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了跟前,大伯存了口气,猎刀攥得手指发白,猫着个腰,就准备冲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脚步声突然停了。 这一下可把大伯吓得够呛,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敢动,柴狗呲牙咧嘴叫唤了半天也没敢上前。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别动手,自己人,也别回头,接着往前走。” 大伯一听这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几下,适才松了一口气,完事是有人装神弄鬼,大半夜的出来吓人。也就跳了出来骂了一句:“你狗日的跟着老子干啥。” 大伯这一跳不打紧,就看见个老头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两人脸对着脸,也就一把尺子的距离,大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倒在雪地上,紧接着就看见后面有个黑影出溜溜的跑了。 那老头一听这动静,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紧着着对着大伯嚷了一声:“让你小子不听劝,这下好了,又让他给跑了。” 大伯也没管身后的动静,从地上跳起来也是不忿,看着老头也就骂骂咧咧的几句:“咋,大半夜的不搂着自己婆姨睡觉,出来吓人,你还有理了。” 老头子听大伯这话,气的直跳脚,指着大伯:“你呀你,这下好了,你想去救你弟的命,自己救去,老子不管了。” 大伯一听他这话,心里猛揪了一把,看着老头也就问了:“咋,你见过老三。” “见过。”老头回道。 “老三在哪呢。”大伯听他说见过,急忙问道。 “刚才还在这,让你吓跑了。” 大伯一听这话,有些奇怪,又问了句:“你说刚才跑的那个是老三?怎么可能。” “啥狗屁可能不可能,老子还能看花眼?” 大伯越想越不明白,当下扯着老头,非要他说明白了不可。老头拗不过他,坐在一边的雪地上,掏出个土烟卷,吸了两口这才开始吐口。 “这山里,有三个成精的东西,你这弟弟一下招惹了俩,老头子好不容易把他魂给找回来,你可好,一嗓子又给吓跑了。”老头子看着大伯,撇了撇嘴说道。 长白山有成精的东西,村长里岁数大的也都说过,只不过破四旧刚过去没几年,大家平日里没敢议论,大伯听老头这么说,心里猛得嘀咕了一下。 “啥,你是说老三撞邪啦。” 老头吐了烟圈,又说道:“要是碰见一个还好说,你这弟弟一下子还碰了俩。” “这山里有个老山参,刚修个千年道行,就在这几天打算化形,你老弟倒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人头上咬个豁,给人开了瓢,能不出事吗?” “还真有这趟子事?”大伯皱着眉头问道。 老头子翻个白眼看了大伯一眼:“你不信是吧。那成,老子给你长长眼。” 老头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从怀里掏出一个纸鹤,托在手心唧唧歪歪说了几句,紧接着纸鹤扇了两下翅膀,晃悠悠的飞了起来,围着大伯转了两圈,又慢慢落到他的手里。 这下大伯可算是信了,当即往地下一跪,磕了两个响头,哭着说道:“老神仙,小子眼混冒犯了您,您可千万救救老三,他家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崽,不能把命搭在这。” 老头见大伯跪在地上,伸手就把他拉了起来。 “跪不得,跪不得,这崽子跟我有缘,将来咱俩是平辈。”老头又摇了摇头嘀咕了几句:“要是你家老三就招惹个老山参,这事还好办。可关键是他还祸害个黄皮子,有点棘手。” 大伯见他刚才露了一手也不敢不信当下又问了一句:“老神仙,你说老三咋又招惹个黄皮子。” “这黄皮子修了五百年就俩崽,平日里当祖宗供着,也没让出去见人,这不想着大雪封山就放出跑跑,看见你老弟上山也就好奇跟了一会,你老弟倒好,二话不说,先弄死一个。这黄皮子会愿意,这不就中了套,给你老弟的换了个身。本来我看崽子跟我有缘,老子咱也不能不救,这不刚招了魂,就碰见你,也没敢说话,怕吓跑了他,可你倒好。” 大伯心里猛揪了一下,苦着张脸说道:“老神仙,俺这不是也不知道。你说现在咋办,俺都听你的,时柱子就是换也得把老三换回去。” 老头子想了一会:“这样吧,一会上山咱去找黄皮子,先礼后兵,实在不行,老头子也豁出去了。” “你一会上去,一句话也别说,也别往人脸上看,xiele阳着了道,又得一阵子忙活。” 大伯连忙应了两声。 老头子回过头又说了一句:“眼色头放活点,要是万一打起来,你就是偷也把人给我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