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在街上仓惶走着。她想给陈凡打个电话。手机拨通了，那边呜呜呀呀，可能信号太差。

算了！还是不要影响他工作。等他回来再说吧。

凌波走了几圈，一抬头，不自觉地，竟然走到南苑里这里了。

南苑里？

我记得曾经在这里租过房子。住过一段时间。

凌波凭着印象，走进南苑里。保安看到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也没有阻拦她。

凌波来到自己当年租住过的房子面前。她有点犹豫，鬼斧神差还是按了门铃。她想看看：这座房子现在租给什么人了？还是房东自己住着？对自己当年的租住，还有印象吗？

这道门铃声，让东方傲吃了一惊。

除了叶盈盈和陈凡，没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居住。这个地方是相当保密的。陈凡已经外出寻找那个“失忆人”，叶盈盈？看她这段日子风风光光出现在媒体上面，也没有兴致找我东方傲吗？

房东更不可能。什么都不欠她。

东方傲把房门打开了——

他意外看到：神色有点疯狂、还是倦怠的凌波。

东方傲的吃惊，和凌波的吃惊，一个样。

凌波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又是东方傲，她似乎印证了那个魔咒一般：所有她记忆里面独自做过的事情，身边都有一个东方傲。

也就是说：当时她是和东方傲一起，住在这所房子里的。

“凌波？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东方傲比凌波还要吃惊。

猛地见到东方傲，凌波稍微冷静了一下。

“我有一个问题……”凌波说道。

“哦，请吧。来一杯什么茶？哦，我知道了，我给你沏茶。”东方傲说着，把凌波请到他的屋子里。

东方傲去烧水，煮茶，一边心里有点犯嘀咕。

“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陈凡？”东方傲问道。

“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您，可是我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我不知道怎么问？”凌波说道。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东方傲把热茶递给凌波。说道：

“看你今天神色有点不太好啊。不过没关系。喝一杯清茶，然后听我慢慢道来就好了。本来，我的职责，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中文系的高材生，有什么疑问吗？没休息好吧。”

凌波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分裂。

一个是昨天的自己。一切还正常。但是那是一个假象。

一个是今天的自己，是极不正常的。但是这个似乎才是真正的事实。

她和东方傲，不是在南亭大学的校园里无意中认识的。她们早就认识，并且在一起居住过。就是眼前这个屋子。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能够记住过去生的一切，唯独没有东方傲。

“是关于失忆人的事情，想要请教。”凌波轻声说道。

“请教了多少次了？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个案件你不要跟踪了！陈凡不是已经去搜索了？”东方傲说道。

“你怎么知道陈凡去搜索了？”凌波问道。

“哦，陈凡出前，打电话问我一点情况。所以知道啊。”东方傲撒谎说。

“我还是想知道。希望东方教授不要隐瞒我。”凌波说道。

“我什么时候隐瞒你？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问什么？”东方傲催促说，“喝一杯水。真的状态不太好。关于失忆的情况，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全盘性失忆，连续性失忆，短暂性失忆，解离性失忆，还有因为药物引起的失忆。你想知道什么呢？”

凌波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想怎么去提问自己的问题。

“东方教授，你曾经跟我说过，有些连续性失忆，就是忘掉某一段时期的生活经验。我想问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在某一段的生活经验里面，失忆人并没有忘记。但是他却会忘记这一段生活经历里面的某一部分。比如，某一个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东方傲说道：

“这个也会。人的大脑很复杂。或者说，人的意识很复杂。如果这个人对患者的人生造成巨大的创伤，或者恐怖，患者就会在自我保护的心理下，对这个人产生有目标的失忆。这严格说来，也是患者自己的一种心理疾病。属于精神科的。”

看来这种情况真的存在。只忘记了某个人。因为这个人对患者造成过创伤或者恐怖。难道，东方傲曾经给自己造成过类似的创伤？或者恐怖？

“除了您说的这种情况，”凌波进一步问道，“除了创伤和恐怖，还会有其他的原因，使患者忘记一个人吗？”

“当然，原因很多，也很复杂。”东方傲说。

凌波抬头看看东方傲。东方傲是会对自己造成创伤的人吗？完全不像啊！而且看陈凡和东方傲的态度，东方傲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危险性。

“比如呢？”凌波追问说。

“比如，”东方傲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他想了想，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比如那个失忆人，他就是被使用了消除记忆的药物造成的失忆。药物，也可以使一个人，忘掉她生命中的一个熟悉的人。不过，这种难度很大的，除非特别专业。”

“具体来说，他们会使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一个人忘掉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呢？”凌波问道，“用什么药物？”

东方傲感觉凌波今天的问题有点逼近事件的中心。他不太愿意说这样的问题。

“药物是一方面。”东方傲说，“还要使用一种叫做生命量子的复制。打个比方，就好比现在网络小说上面有很多敏感词。‘凌波’就是一个敏感词。只要‘凌波’这个名字出现，电脑程序自动就会屏蔽。就是这样的道理。把‘凌波’的生命量子复制一下，然后屏蔽。这样，你就会忘掉‘凌波’这个人了。明白吗？”

“东方傲”这个人，就是这样，被自己彻底忘掉的吗？

“那么，有办法治疗吗？”凌波接着问。

“难度非常大。再举个例子。比如先用电脑程序设定一下，屏蔽‘凌波’这个敏感词。然后再把这个程序自己破坏掉。在这种情况下，大脑已经开始执行‘屏蔽’的任务，可是重新启动大脑命令的程序被破坏。就是类似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东方傲说。

凌波没有吭声。她在思考，自己的大脑，就是这样被控制了吗？

“唉，”凌波听到东方傲长叹一声，说道：“就算有办法治疗又怎么样？人都是不断变化的。等你想出了治疗的办法，人家已经早把你忘了，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你说，还有必要去揭开这个伤疤吗？这就是佛教上的随缘。随缘，这是最有人生况味和道理的一句话。”

“那么，”凌波突然问道，“东方教授那个失忆的女朋友，就是这样被控制，然后忘掉了您吗？”

东方傲没有想到：凌波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这问题也太刺心了！怎么已经失忆了，还会保持这么犀利的态度和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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