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凌晨的时候，凌波突然醒了过来。

“东方教授……”凌波叫了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东方傲关切地问她。

“胸口很闷。想呕吐。很不舒服……”凌波说着，就用手捂着胸口，剧烈地想呕吐的样子。

东方傲急忙给她拿来一个垃圾筐。凌波用力干呕了几下，吐出一点肠胃里的白色东西。

“很不舒服吗？”东方傲紧张问道。

“就是头晕。特别眩晕，像是脑部在分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凌波一边捂着头，一边喘着气。

“你躺下，歇着。”东方傲说道。

东方傲想不明白凌波怎么会有这样不良的反应。脑部在分裂？是自己刺激得太厉害了吗？身体接受不了？

正在这时，东方傲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是自己的导师周教授。

现在是凌晨。天还没亮。周教授估计也是一晚上没有睡着。他这个时候来电话，可能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东方傲急忙接了电话。

“东方，还没睡吗？”周教授问道。

“是。我还在考虑那个问题。”东方傲说道。

“我也在考虑啊！就是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病人之所以出现这种部分失忆现象，这个是病理上的自我认知能力的限制。她现在的记忆版块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还有一部分是关于你的。其中关于你的这个板块，所有的意念、记忆、行为都被排除在意识之外，造成对你的完全失忆的症状。”周教授分析说。

“那怎么办呢？”东方傲问道。

周教授说：

“这个应该叫做‘解离性失忆’。她的认知意识被分解、断裂开了。你对我说想用刺激病人脑细胞的方式，我建议你不要使用。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你使用外力刺激干预记忆系统的手段，你能够把她关于你的那一个记忆版块激活，而原来那个正常的记忆版块就会出现障碍。到时候她就会只记得你，生活的其他都不记得了。你明白吗？”

“怎么会这样？”东方傲有点不理解。

“事实就是这样啊！两个记忆版块现在是断裂的，没有融会贯通。你使用强行刺激一个版块的手段，根据人脑的自我疗愈功能，细胞会保护这个板块从而危害另一个。而且我不主张用这种外力的手段。因为大脑的功能太复杂，很多都不在我们的控制之内。如果你使用微电波刺激，会导致病人失去正常的身体平衡，出现眩晕、恶心、呕吐的非平衡状况……”

东方傲心里一紧。真的被周教授说对了。凌波刚刚正是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那怎么办呢？老师，我确实是想用微电波刺激的方法，帮助病人恢复……”

“你马上停止这种做法。这样不行。”周教授说。

“那怎么办？”东方傲绝望地问道。

“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对病人好的话，存在一个回忆不起来的大脑记忆版块是很痛苦的。最好的办法，是彻底关闭这个版块，让病人感觉不到这个版块的存在。换句话说，病人再也不会想起来这一段人生经历，这样她就不会陷入到缺憾和回忆不起来的痛苦之中。就好比一个完全失忆的人，对未来仍然抱着希望，而从来不用回忆过去……”

东方傲愣着没有说话。这对于东方傲来说，也太残酷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

周教授并不知道凌波对于东方傲的意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解除病人的痛苦。如果病人始终在两个记忆版块之间徘徊，矛盾，挣扎，病人很容易出现精神问题。比如，人格分裂，精神分裂，都是这种记忆版块分裂的过程。彻底关闭其中的一个，是目前解除这种精神痛苦的最好的办法。”

“那么，怎么去彻底关闭那个记忆版块呢？”东方傲沉重问道。

“这个很好办。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是双分离的。大脑内侧颞叶对长时记忆形成具有重要作用，用微电波刺激这种大脑内侧颞叶，截断这部分和失去记忆的版块的触突组织细胞，大脑里面储存的信息就会重新编码。病人就会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一段境遇，就不会因为想不起来而陷入痛苦了。”周教授说。

“是，我知道了。谢谢您。”东方傲用悲凉的声音说道。

“唉，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周教授叹息说，挂了电话。

……

“嗯，”凌波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子，看上去她很不舒服。

东方傲陷入了极大的绝望中。他原本还希望大脑干预的方式，让凌波恢复记忆，现在完了！这个办法救不了凌波，还会把她陷入更大的痛苦和危险之中。

现在，对于凌波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忘掉自己。没有了那一段空白区域，她会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恢复健康的心理和人格，过上正常的生活。

虽然那样，她会彻彻底底忘掉自己。东方傲，从此就会成为她人生的一个陌路人。

东方傲来到凌波的床前，叫了叫她的名字：

“凌波，很快就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东方傲在她耳畔说道。

“为了她的幸福，放弃吧。”

东方傲看着凌波半昏迷的脸庞，心疼不已。爱情不是自私的。如果凌波能够获得幸福和健康，即使失去她，即使只能站在一边默默守望她，那也是一种形式的幸福。

忘掉就忘掉吧。

东方傲脸贴着凌波，他最后一次轻轻地吻着她，拥抱着她。

这也许就是今生的遗憾。这也许就是两个人爱情的宿命。放弃吧。只要凌波能够生活得很好，解除这种痛苦。那就让她忘记自己吧。

东方傲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凌波，迅速来到电脑前面。按照周教授的指导，用微电波刺激这种大脑内侧颞叶，截断这部分和失去记忆的版块的触突组织细胞……

那就意味着，东方傲亲自用电脑的鼠标，截断了凌波和自己之间的前面的联系。

他们的相遇，他们的相恋，他们之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