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隆隆……”八月正午,一列长白市——乌潭市的普快正在神州大地上疾驰。因为即将到达终点站,拥挤的硬座车厢,乘客也都不算多。 十六号车厢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有一个吸睛少年。 这少年十七八岁,大概一米七五,剑眉星目,虽然小麦肤色,令其减分不少,但也还能称得上帅。不过,在这个美女帅哥大爆炸的年代,大家早就审美疲劳。真正让人注意的是,这少年的衣着。 一瞅就不值钱的土布短袖、裤子上,有不下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破洞,布鞋上也都有两个破洞,露出了巨Q无比的大脚趾。 从头到尾,用四个字足以形容——土的掉渣! 不知道的人,几乎都要以为这少年是从哪个正拍摄民国剧的影视基地跑出来的。不过,这少年身上显然没有演员的特质,应该是真正的寒酸。 自从上了车,少年唯一的一件行李——一个旧的不能再旧、充其量只能装三五件衣服的旧书包,就从未离手。面对车厢众人或是好奇讶然、或是鄙夷嘲讽的眼神时,少年显得很是内向,甚至有几分自卑。 与众人所看到的不同,少年此刻内牛满面:“妹啊!说好的回头率呢?额,回头率是有了,可是传说中的鲜花、尖叫与仰慕呢?我是走错片场了么?唉,钟无意啊钟无意,你徒弟我都要被你玩坏了。 唉,想我罗小鉴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好心塞啊!我好歹也是堂堂的野人岭男神天团团长好不的啦?” 同时,家里另一位老不死也没能幸免,同样被他打出来鞭挞了一通:“什么情圣,茄子!说好的假装自卑容易激发女孩母性光辉呢?为啥对面小美妞理都不理我?骗纸,都是自吹自擂的大骗纸!袁不啼,活该你丫五十多岁都还是个光棍。迪奥丝,你丫还真是专业的!” 罗小鉴在上车的一刹,就感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宝宝委屈,宝宝不说…… 不过,除此以外,在野人岭被几个不完全变态发育的老不死蹂躏了十八年,外面的雾霾对罗小鉴来说,都透着一股子小清新。 靠着车窗,罗小鉴望着窗外景致,内心很是兴奋。长达二十个小时的旅途,他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俨然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罗小鉴不光是在看窗外的景致,同时也在偷窥玻璃反光中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美妞。 这小美妞和他一样,都是从起始站长白市上车,脱离牢笼还没平复心情的罗小鉴,很是兴奋的和她打招呼,却被一个生人勿近的冰冷眼神败退。 不过,这并不能阻碍罗小鉴对她心生好感。即便以早被情圣袁不啼与妖狐王钟无意自幼培养的无比刁钻的审美眼光去看,这小妞也都是千里挑一的大美女,比一些明星还都漂亮,更重要的是,有一种青春飞扬的感觉。 青春的活力,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最令罗小鉴看重的,却是这小妞虽说傲,但是只是冷傲,而不是目中无人的傲慢,即便他穿的寒酸,这小妞也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 自幼和一群人老成精的家伙混在一块,他很有识人之明。 坐在罗小鉴和小美妞外面的,是四个同样土里土气但被罗小鉴一衬,就显得时尚许多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像是农民工。 罗小鉴虽然与他们没有什么交谈,但听他们对话,也大概对他们了解了一些。这四人是在北方打工的乌潭人,此番正是返乡,似乎因为工钱还没结清,所以,情绪也都不怎么高。不过,也还都算是乐观。 “叮咚咚……”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一听就是山寨机大喇叭专属。 “喂?”罗小鉴印象中,一个被称为铁柱、看上去很憨厚的矮胖民工取出了一个掉漆的山寨机,接通了电话。 顿时,电话那头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柱子,你妈病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是急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现在家里能凑的钱都凑了,还差九万块钱,你看你能不能凑点。一定要快,晚了我怕来不及啊!” “什么?我妈住院了要动手术,还差九万?”铁柱一下站了起来,扯着大嗓门道,看上去很是激动。 “嗯,你快到家了吧?抓紧凑钱,能凑多少凑多少,下车直接到第一人民医院。到了给我打电话,不说了,我再给亲戚打遍电话,看能不能再凑上点。”电话那边很是仓促的挂了电话。 “柱子,咋啦?婶子住院了?差多少钱?”一个民工问道。 “还差九万。”铁柱哭丧着脸道。 “柱子,咱们从王老板那完工,支出来一万八,先都拿给你。”一民工道。 “这怎么行,这都是大家的血汗钱。”铁柱连忙道。 “屁话!好兄弟,讲义气,你妈便是我们的妈,老妈住院了,当孩子的理应尽一份孝心。” “就是,人命关天,先拿着吧。不够的,咱们再想办法。” 一个个民工叽叽喳喳的道。 “嗯。”铁柱很是感动的点头,热泪盈眶。 “我那还能凑个差不多一万,老王老李,你们那能凑多少?”大黄牙民工问道。 “我那还能凑大概一万二。”老王想了一下道。 “我那差不多能凑个七八千吧?”老李有些为难的道。 “嗯,这就凑了一半了。”大黄牙道。 “可是,还差一半啊。手术费缴不起,医院不给做手术啊!”铁柱有些难过的道。 “嗯,对了,咱们工钱不还没结清么?王老板那里,差不多还欠咱哥四个四万块钱,我在王老板面前还有点面子,我这就给王老板打个电话说说。”大黄牙说着,取出了手机。 因为事发突然,大家都一个个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喂,王老板,我是老黄啊,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我们村铁柱他妈重病住院了,手术费还差九万块钱,现在我们已经凑了差不多一半了,您看能不能先把工钱给我们结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喂?喂!”大黄牙小心翼翼的说着,忽的提高了嗓门。 那边,传来忙音。 “他娘的!”大黄牙的气的脸色通红,几乎都要把手机砸了。 “黄哥,王老板怎么说?”铁柱问道。 “还能怎么说?就他娘的老混蛋,一听说支钱,直接挂电话了。”大黄牙气哼哼的道,青筋暴跳。 车厢中乘客听了,一个个也都皱眉起来,有些愤怒的谴责那黑心王老板。罗小鉴也表现的义愤填膺。 唯独那小美妞,一如既往的冷傲。 “啊啊啊啊……”铁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钱凑不齐,医院不给手术,我妈……啊啊……” “铁柱,你先起来,大家想办法,别坐在地上着了凉。”大黄牙把铁柱从地上拉起来。 “什么着凉不着凉的?我妈没钱做手术,我做儿子的罪该万死,不如死了算了,呜呜……”铁柱哭的稀里哗啦,被强行拉起中,一手在桌上一划,顿时一个虚掩着的饮料瓶一下掉在地上,瓶盖分离。 一个民工急忙去捡,可拿到瓶盖无意中一瞥,忽然咦了一声:“特等金奖?” “什么特等金奖?”大黄牙好奇的问道。 “黄哥,这瓶盖上写的好像是特等金奖,你瞅瞅。”捡瓶民工把瓶盖递给大黄牙。 “咦?还真是,特等金奖。”大黄牙点了点头:“老王,你看看上面说的特等金奖是什么?” “哦。特等金奖……”民工老王就要念道。 “我看看……”铁柱激动的把瓶子抢了过去,仔细看着念道:“安乐沙比饮品为回馈新老顾客,特设开瓶赢大奖活动,活动日期一零年一月到一零年十二月。奖项说明,全国设特等金奖三名,为十万元奖金,哈哈,十万元,十万元奖金!啊哈哈……老妈有救了!” 铁柱破涕为笑,手舞足蹈。 可随后,铁柱仔细看了看奖,又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怎么啦铁柱?”大黄牙奇怪道。 “唉,这上面说,要到安乐沙比饮品的总厂所在地沙丘市去兑奖。沙丘市离这里至少得一天一夜的路程,远水不解近渴啊!” “这……”老王等也都陷入为难。 “诶!”大黄牙忽然眼前一亮:“铁柱,你要是怕来不及,干脆将这奖卖给大家完了。卖四万,能赚六万,就算刨去个人所得税,也能赚个好几万。一天一夜赚好几万,咱老百姓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对啊!黄哥,还是你有办法。”铁柱一拍大腿,点头称赞,随后,铁柱就拿着这安乐沙比饮品的瓶子,大声吆喝起来:“各位兄弟姐妹叔叔婶婶,我铁柱家中老母生病在医院,急等着手术。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让我中了十万元大奖,因为兑奖路途遥远,所以,为防生变,我铁柱决定将这十万元大奖低价卖给大家,就卖四万。希望大家能够伸出援手!” “对啊,铁柱挺不容易的,大家就帮一下吧。” “四万换十万,一年都不一定挣这么多啊!” “一个人没有那么多,大家一块集钱购买,然后一起去兑奖也行啊,到时候就按出资比例来分奖金。我是把钱借给铁柱了,要不然,我就买了。” 大黄牙、老王等纷纷帮腔。 然而,车厢里却再一次陷入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