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咏秋看来,当对某个人熟悉到一定程度之后,那个人所做的事,她都可以事先的预见到。比如说,眼前的白咏禾。 就在他出现在门口,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白咏秋可以肯定她家二哥是想冲她咆哮,不过鉴于地点不对,他则把那些想吼出口的话都忍了下来。 相对于另外几个哥哥,比较冲动的二哥会在此刻一反常态,白咏秋丝毫不意外,她家二哥只是相对于其余的三个哥哥要冲动些,但和一般的常人比起来,在关键时刻还是算极其稳重的主。 然而,白咏秋是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之后,她没想到就算再熟悉的人,仍然也会有带来惊喜的时候,而且那个惊喜还很可能被拆开成惊与喜,并且不会同时发生在一个时间段里。 好比接下来,也就是白咏秋失算的部分。 也不知是白咏禾思妹心切,还是因为白咏秋特意千里迢迢的来救他而特别的高兴,总之他在压下想咆哮的念头之后,那张异常有男人味的脸上开始了忽明急阴的变化,其神色复杂得让白咏秋只觉得忐忑却猜不透真意。 还不等白咏秋开口说话,白咏禾已到了她的身前。 “小妹……”喃喃的一声轻唤,包含了喜、忧两种矛盾的感情,紧接着白咏禾展开双臂将微愕抬头的女子圈入怀中紧紧抱住,力量大得像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之内才罢休般。 卧槽,她千里来,就是为了被他挤断骨头的? 白咏秋难受的推了一下,抱住她的男子是一如既往的纹丝不动。 “小妹小妹小妹……”一连串自言自语样的喃喃声从耳边传来,其中的情绪是说不清道不明。再伴随着这个紧紧的搂抱,喊得白咏秋有点脸红耳烫心发慌。 吖吖的又开始煽情了! 白咏禾的做法,在不太了解他的孙青眼里看来,完全就超过了兄妹之情。孙青在看了两三秒后便拧起了眉头张了张嘴。他是想说点什么去分开他二人,但话到嘴边才发现,此时他这个外人说什么都不得体,反而还会泄露他的醋意。 对,他是嫉妒了,而且是嫉妒得要死。他也想抱住那个纤细瘦削,却是柔软的身体。 大约再过了十来秒。白咏秋用着几乎是呻吟的微弱声音说道:“二哥……你再不放手……只能抬着我的尸体……回去了。”话音才落,白咏禾就猛地松了手。 他一脸歉意,微弯下腰来问道:“小妹没事吧?二哥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小妹,有点激动了。” 看得出来丫的激动了!白咏秋心里暗怨了一句,脸上冲着白咏禾扯了个假笑,末了做了个深呼吸,斜眼去瞧孙青,正想向他示意离开。后者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白咏秋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问孙青是犯什么毛病了,就听屏风之后传来声音:“既然白二少无恙,此镇又正处于事非之中,白小姐……这就不多留了。” 只有声音不见人样的家伙说不多留,听得白咏秋再愣了一下。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事有古怪。却没赶这个时间去合计,嘴上先答道:“先生这话说得极是,那就告辞了。”说罢她也没去叫白咏禾和孙青,先一步的离开。 她一动。白咏禾当然也跟着往外走,虽说他有很多不解的问题想问。但此地绝对不是说话的地方。 孙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虽然没谁在这时跳出来阻拦。他仍然小心翼翼。 出得堂来,白咏禾这才注意到孙青的存在。 “咦?你不是孙青么?”白咏禾先讶了下,随后面色有几分凝重地转头对着白咏秋,问道:“小妹,你带个茶师出来也敢向他们要人?不对!难道是爹爹让你来和他们谈条件的?爹爹开了什么样的条件?千万别告诉我,爹爹同意让他们介入制茶厂的事!” 白咏秋听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的话几乎是嚷嚷出口,暗暗好笑的同时也微有愕然。原来白老二被关,倒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是有高手在旁才可有恃无恐的绝了匪头的建议,没想到他明知局势不利,仍然也不愿拿家业当玩笑。不错不错,平日里虽腹黑,又喜欢恶整戏弄她,说到头来,她这二哥倒不是什么只呈口舌的软脚虾。 转了此念,她冲眼下异常焦躁的白咏禾笑了笑,暂时避开那些尖锐的问题,而是就着一开始提到孙青的问题,解释道:“二哥可别小看孙青。他可厉害了,要不是他一路保护,秋儿都不能将二哥救出来。” 听话听音,纵是白咏秋没回答主要的内容,白咏禾也察觉到整件事并非他所想那样。他先压下焦躁的情绪,仔细的将这清秀的男子再打量一遍,在他眼里找到一丝暗藏的情绪,末了勾起唇角,带着戏谑的浅笑很直接地说道:“那是因为他喜欢小妹,所以才会……” “二哥!”丫是唯恐天下不乱怎么的?枉费刚刚对丫的表扬了! 这些事不说破,她还能装作不知,眼下被说破,她虽没恼意却有窘迫,叫她今后拿什么表情对着孙青?白咏秋蹙眉,急时的将这位搅事的二爷后话给打断。纵是这样,白咏禾的中心思想还是表达得很明显了。 孙青听得呛了一下,斜眼瞄去,白咏秋的脸略有几分泛红,他微张了嘴,想了想却又闭上,再转眼看向白咏禾时,后者眼里的戏谑分明。 白二少别不是还要说点什么吧?就在孙青闪过此念时,白咏禾还真就继续说了起来。 “小妹也别害羞,这男婚女嫁的事,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白咏禾嘿嘿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再说道:“我看他呐,他可比沈家那二小子可靠多了,小妹不如再考虑考虑?” 吖吖的别忘了,沈家那二小子可是她的正牌未婚夫!白咏秋的嘴角暗抖了抖。 白咏禾意思分明的话,让孙青的心情突然很复杂。白咏禾不喜欢沈承砚,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白咏禾会公然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很高兴得了白二少的赏识,同时他倒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真的就取代了沈承砚。 白二少就不怕惹了咏秋发飚? 孙青此刻并不知道,白咏秋从不敢在四个哥哥面前发飚。这也就是白咏禾为什么敢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些话的原因。 白咏秋是不敢发飚,不带悬念的。但她可以生气,比如生闷气。窘迫得微红的脸蛋渐渐的转了颜色,暗沉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在生气。 啧,说来说去,丫的还是想拆了他俩……沈承砚究竟得罪到白老二多深的程度啊? 白咏秋暗翻了个白眼,沉默着走出片刻,侧眼却看白咏禾非但不看她一眼,还拉着孙青问这问那,俨然是想问清家世好来个门当户对。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轻咳了咳吸引二人的注意力,末了怨怼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离开瑶乡……糟了!我滴勒个娘哟!刚刚忘了拉匪头陪着一起离开了,乖乖的,这下岂不是要杀出条血路来才能走!?”一时激动,她完全没注意到出口的话,用词过于粗鲁。 这一路上,白咏秋偶尔会这么说话,孙青倒是早听习惯了也不觉伤大雅。而白咏禾却是头一次听到这么颠覆形象的内容,不由愣了下,问道:“小妹……说了什么?” “我说死定了,这下子绝对麻……”说了一大半,白咏秋才注意到白咏禾满脸的愕然,跟着她才想起刚刚的彪悍发言,微张着的小嘴猛地闭紧,额角挂起黑线。 苍天勒个大地的,她是一路过来说习惯了怎么的,怎么张口就来啊!?完了毁了死定了,被白老二抓到这种要命的小辫子,甭想指望他帮她美言几句了……悲催啊,真是祸从口出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打圆场,或许是真觉得这里不能停留,她那头才消了音,孙青便说道:“小姐,二少,尽管朝前走便是,若情况有变,青自有应付。” 白咏秋的话说得比平时要糙,可那理,绝对的不糙。白咏禾也是聪明人,其中的道理当然一点就明白。他收起错愕,斜了一脸警惕的孙青一眼,鼻中随意的“嗯”了一声,拉了正埋头暗悔的白咏秋就加快了步子。 三人牵了一马,走得匆匆,路间倒无人阻拦,准确的说,这街道上就没人影,当然就没人出来阻拦他们。不过当他们快接近镇门时,从侧旁不知是哪儿的地方钻出了十来个汉子挡了出路。 这里面没有最开始守在镇门前的那些人。 “哪里来的?不知道进了瑶乡镇就不能离开的规矩么?”那些汉子里有人嚷嚷了一句。 孙青沉了下脸,对着白咏秋和白咏禾压着声音,说道:“小姐,二少,你们上马快走,我随后就来。” 这种时候,白咏禾的反应就比白咏秋要快。 他低声说了句:“自己小心。”同时抱了白咏秋上马,他也匆匆的翻身骑上马背再狠拍了马臀。 马儿吃疼,冲开阻拦的人群奔出镇门。 “孙青……”白咏秋担心的回头,只见一道血光,已经有人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鲜血喷了孙青一身,而他毫不动容的冷漠表情让她忘记了后话。 那……真的是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