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了饭,临睡前,两个人躺在一处闲聊。只有床头海棠圆凳上留着一盏灯,却又笼着水红色的纱罩,倾泻出朦胧的光来,映出灯罩上一丛淡淡的白描水仙。 姚采澜侧身朝外躺着,江清山在背后小心的绕过妻子的肚子,把她搂在怀里,一边嗅嗅姚采澜头发上隐隐的桂花香气,一边满足的笑道,“还是闺女贴心啊,你这次怀孕怀相真好,不像上次那么的难伺候。” 又歪头想想几年前姚采澜怀孕时无事生非的难缠劲儿,江清山仍心有余悸。 姚采澜撇撇嘴,两个人又开始饶有兴致的给孩子起小名儿。 原则呢,还是要起个贱名儿,好养活。石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小子自打落地,就生龙活虎的,很少生病。姚采澜深深以为这是自己名字起得好的缘故。 依着江清山那极烂的水平,孩子就叫个小花、小梅、小菊之类的,但都被姚采澜没好气的一一驳了。最后姚采澜一锤定音,就叫小草。 江清山边使劲儿在她滑腻的皮肤上摸了两把,一边不服气,“说是让我给起小名儿,到末了还是你说了算,那你还问我干嘛啊!” 姚采澜扑哧一声乐了,把他的手拉过来在手里把玩着,轻轻抚过他掌上一个个厚硬的老茧,随便提了个话题,“你刚说你们那里军饷的事儿,补得差不多了么?” 想到这个,江清山不由的叹了口气,“原来啊,当他们违了军纪打他们板子的时候,我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欠了人家那么多的军饷,怎么还有脸要求别人好好训练啊!现在好了,再动板子的时候,觉得真解气啊!这帮龟孙子,整天就想着赌钱、喝酒、睡女人,一个正经东西都没有!想想当年我们赵家军,那真是令行禁止,军令如山,千军万马,如指臂使。。。” 先是生气,说到后来,却又伤心起来,一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姚采澜知道他的心病又犯了,只能返回身去揉揉他的头安慰他。 江清山自己郁闷了一阵,重又回过神来,又开始痛骂那些手下的兵丁,什么鸡鸣狗盗,什么不务正业,什么烂泥扶不上墙。 姚采澜却听得只想翻白眼,他嘴里头怒骂的那种混账可不就是他以前的写照么? 姚采澜忙安抚性的摸摸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安慰道,“不气,不气!不值得为那帮孙子生气!他们要是再不听话,就不给他发军饷,扣了他的军饷奖赏给那些遵守军纪的,让那些孙子看的眼馋死!” 姚采澜知道,黑风营的军饷一向是按照军衔、等级发放的。战时则另外按照战功行赏。 江清山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却笑了,“对啊,媳妇,这个主意好啊!老子我费尽心思修缮水利、平整田地,想方设法从土里抛食,好不容易把军饷给凑齐了,结果那帮孙子钱也拿了,可还是不给老子好好干活。活该他们被扣钱!活该他们看着别人赌钱、喝酒、睡女人!我看那,他们不光能眼馋死,只怕会郁闷的吐血!” 想到此,江清山仿佛已经亲眼看到了那种境况,不禁尽吐胸中浊气,畅快的大笑起来。 姚采澜忙死命捶他两下,“你作死啊,大半夜的笑的跟个鬼似的,你想吓死人啊!” 江清山不以为意,凑近她的脸响亮的亲了一下,“我媳妇就是办法多!” 姚采澜不想自己随口一提,江清山却当了真,深怕自己因这一句话就给江清山惹来祸患,忙嘱咐道,“具体怎么罚,怎么赏,还得跟王子其他们商量商量才行呢。这些军纪得全部晓于大家知道。不管什么制度,都得让人心服口服才行哪!” 江清山早已不耐烦了,“好啦,好啦,知道了!别唠叨了!老太婆!”一边就势用嘴堵住了姚采澜仍在喋喋不休的嘴巴。 姚采澜又在“百忙之中”分神想了想,自己这办法古已有之,并不算出奇,应该不会太显眼而招致大祸临头,也就丢开手不理,专心致志的应付眼前这只禽兽了。 林静轩把妻子和孩子放在了平阳,只身满腔豪情的去了竹通城。有了江老爷的暗中襄助,冬天到来之前,第一春竹通分店就正式开业了。 生意当然很不错。姚采澜眼睛连扎也没眨,就给了林静轩两成的干股。至于他挣了钱想要置办自己的产业,那也随他去。姚采澜跟林静轩谈的很明白,在两个人的合约里事无巨细的都定的很细致。 只有一点,这些生意必须都要支会姚采澜知道,更不能徇私枉法、走外门邪道。这就是有点类似“财产公示”了。 你可以置办私产,可以赚钱,但是,我得监督。除了每季度的查账之外,每年也都有一次巡查。巡查的时候会秘密约谈每一个铺子里的人,然后仔仔细细的把每个人的话记录下来,防止铺子里尤其是掌柜的会在生意里头捣鬼。 笑话,那些掌柜的置私产,那也是借了江家的势来赚钱。江家自然有义务去监督。否则一旦出事,江家自然也跟着受连累。 至于江家那些买了身的下人,则没有置产的权利。这也是这时代通行的准则。 到了月底发军饷的时候,江清山乐得眉开眼笑的回来,一进屋什么也顾不上,拉着姚采澜就笑,“媳妇,你是没看见,那帮孙子今天全傻眼了!哈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江清山自己都笑得眼泪好悬没掉下来,“奶奶的,我受了他们四年多的气了。这帮龟孙子,打军棍的时候脖子还梗梗着呢,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气!今天,哈哈哈。。。平常那些老实一些的,老是受他们的嘲笑,受他们欺负,可今天,他们发的钱是最多的。你不知道,那帮孙子看见别人手里拿的银子,眼睛都红了!哼哼,他们以为老子是说着玩的么!刘老疙瘩没了银子赌博,他那手还不知道怎么痒痒呢!王春林他们早就琢磨好等发了钱就去见老相好呢还!哈哈哈。。。” 姚采澜见他高兴,也跟着幸灾乐祸,“活该!这帮孙子!” 转身又吩咐厨房精心做了几个江清山爱吃的菜,还特别给他烫了一壶酒,陪着他高高兴兴的吃喝了一回,俩人东拉西扯,直到月上林梢才散了。